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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 郑文庆
一代人又一代人的记忆。转眼间，我已经任教33年了，多少次在梦里依稀闻到油印试卷浓浓的墨香。油印试卷是我学生时代的特殊印记，更是我刚步入教坛时的人生记忆，承载着我教育生活的酸甜苦辣，诉说着瓷都德化多年来的教育巨变，让我重回有血有肉、有泪有笑的时空现场。
1988年，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担任毕业班数学教学工作，开始油印试卷。期初，老师从总务人员领回“老三件”：一块钢板、一支铁笔、几张蜡纸。平时，轮流使用；期末，物归原处。钢板有10厘米宽左右，30多厘米长，上面是布满密密竖纹或斜纹的格子。铁笔的笔杆是用黑色的硬塑料制作的，中空。笔尖尖锐、锋利，是固定着的。蜡纸装在淡黄色的纸筒中，大多为“光明牌”。蜡纸比较脆，尤其冬天，宿舍冰冷，刻写起来稍不留心就会划破蜡纸，手脚也被冻得发麻。
在复印技术尚未普及，而且信息、交通闭塞的乡村学校，总有一些用心良苦、勤勤恳恳的老师在平时或在期末复习阶段为学生编写练习或试卷。
要自制试卷，就得“刻蜡纸”。“刻蜡纸“，又叫“刻钢板”。现在的年轻教师或许不懂“刻蜡纸”是啥玩意儿，除非在一些战争题材的电影或电视剧里面，看过中共地下党员印发宣传单时需要“刻蜡纸”。稍微从事教育工作时间长的，尤其是有农村教学经历的老师，自然少不了“刻蜡纸”这门手艺活。
刻蜡纸是一项体力活，又是技术活。刻蜡纸时，用笔着力要轻重适度、恰到好处，既检视教师的书写基本功，也考验教师的细致和韧性。刻重了，容易把蜡纸划破，油印时会漏油墨，弄得试卷上墨迹斑斑，不雅观；刻轻了，印出的字模糊不清，影响学生答卷。刻写需一笔一划地进行，字体大小适中，行距疏密有致，印出来的试卷字迹才美观大方。刻蜡纸还是个费神的精细活，只能心细如发，一丝不苟，不然一出差错，就前功尽弃。刻蜡版要有一股韧劲，一套试卷刻下来，人累得手指生疼，眼睛发涩，腰酸背痛。当然，看着它一发到学生手中，清秀工整、飘着浓浓油墨香的试卷，学生眼里的赞赏神情，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不免有心情舒畅、神清气爽的成就感。
一张清晰明了、干净整洁、字体美观的试卷，不仅带给学生美的感受，还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的书写习惯。记得有一位学生做完试题后，还照本画葫芦地模仿着我的字体练习起书法来，心里很是受用。
岁月虽逝，记忆犹在。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物质匮乏的艰苦环境中，昏暗的灯光下，老师们静守校园，以笔作犁，钢板为地，辛勤耕耘。记得已过不惑之年的梁老师，除认真备课、上课外，一有空就伏案为学生刻印复习资料。复杂的数学图形、动植物，在他的铁笔刻画下，整洁规范、小巧玲珑，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当时对他很是敬佩，时到今日，还时时激励着我。
刻好试卷后，还要油印。油印机是个木匣子，匣子里面有一个网纱状的框子，附带一个橡胶制成的滚筒。先把刻好的蜡纸粘在油印机的纱网上，用铁夹子固定好。装蜡纸也是需要小心翼翼的，如果稍有褶皱，那么印出来的试卷将会有一道道折痕。蜡纸安装妥帖后，将油印机盖上，在滚筒上蘸些油墨，着墨要均匀，把纱网按平，缓缓用力，推着蘸满油墨的滚筒向前移动。油印前，先备好几张报纸来打底，反复几次，调整墨色的浓淡。这样，油墨透过蜡纸，把字迹印在报纸上。等墨色调整好后，随后掀掉底下的一张用报纸印好的试卷，接着正式在白纸上开印。刚开始，我的印刷技术不好，但刻蜡纸的力度尚可，字迹也匀实，试卷一印完成，有时，手、脸、衣服都沾有油墨。油印试卷的时间一长，摸着了窍门，手上沾的油墨越来越少，印刷质量也越来越高，心中也有了些许慰藉。
一张张飘着墨香的试卷，从我手中诞生。这淡淡的油墨清香溢满教室，伴随着莘莘学子成长的岁月，也见证着我们对最美丽事业孜孜以求的状态和精神。如此以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春秋到冬夏。
大概是在1995年，马来西亚华侨、当地村民共同捐资为我们兴建了教学楼。2000年左右，马来西亚华侨又为学校添置了第一台电脑和喷墨式打印机等办公设备。因为没有速印机，给学生印试卷仍用油印机。这几年，中小学信息技术日益发展，但苦于办公经费有限，只能望“机”兴叹。
现在书店里成套的试卷、网络上各类练习题、试卷，老师们动动手，下载、复制、粘贴、打印，方便快捷，却少了过去自己精心编写试卷、刻蜡纸、油印的经历。
油印与电脑打印相比，无异于刀耕火种之于现代文明。“时光荏苒，日月如梭”，33年过去了。当年的同事有的正颐养天年，有的仍坚守着岗位。老师们兢兢业业、敬业奉献的工作精神，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让我肃然起敬。当然，这33年，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岁月和旧物，还失去诸如命题能力等一些最基本的最需要具备的技能，失去在命题的过程中对教育教学的反思。
如今的孩子们难以见到油印试卷了，科技的进步、电脑打印机和无纸化办公的普及，已经让油印时代成为一种记忆。然而，那一缕缕油印试卷的墨香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脑海，驻留在我的心间。我想，身为一位教师，新时代下已无需油印试卷了，但油印试卷的基本技能与工匠精神永远都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