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都德化报

2022年11月07星期一
刊号:CN-35(Q)第010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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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山乡(外一篇)

新闻作者:林哲  发布时间:2022-11-07  查看次数:486次  

梦回山乡(外一篇)

◎林哲

故土难忘,尤当夜阑人寂万籁俱寂时。留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在沉思回忆的瞬间,忽然具备了神圣仪式感的意义。长期以来,我一直执着地认为,山乡只是我出生医学证明上极易被忽略的地名,没有籍贯或成长地的刻骨铭心,没有六年求学北国的难以忘怀,但随着年华的流逝,那如拼图般努力被复原的温存记忆,终究还是在山乡的平凡地名上,如茶香般袅袅漾开……

山乡雨季腌制出来的潮湿,是我命中注定无法烘干的部分,专属于南国凄婉绵长质地。山乡的外公外婆、姨妈姨夫,永远在日子千篇一律的小县城里静静生活,谈论着赶圩时家禽蔬菜的价格,看守着近些年修葺一新的公共厕所,计算着禾口片区拆迁的补偿款和住房面积,循环往复,就像六月涨了又退、退了又涨的河水,没有新鲜感的局。

我在这个雨季时隔多年回到了山乡。写到这句话,我想说,外婆,我依旧在想你。每日梦里,你在我小时候抚育我、带我去逛庙会、去摘山茶果和天气草、去坐渡船、去赶圩的每个片段,都像电影默片一样在我脑海里放映,每个场景都氤氲在雨季里。我回到山乡,送你最后一程。尽管在此之前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你最后沉睡的模样,像油画一样凹凸有致真真实实地与我视线相接,我终于醒悟:我终究,永远,失去了你。

山乡的风、山乡的雨、山乡的至亲,是永远赋予我责任与荣耀的族谱,在我的灵魂中,刻下或浅或深的烙印。儿时的山乡是我暑假时的避暑天堂,让我忘却12小时绿皮火车旅程的疲惫。记得93年夏天,我在富屯溪渡船头的小锅炉边坐过小竹椅、吃过茶叶蛋;记得94年六月,我牵着表姐的手赤脚趟过洪水漫漫的街角;记得95年七月,姨妈们带我走到河对岸的水泥厂买一毛钱一根的冰棍;记得96年八月,我潜入造纸厂抓住三姨妈的化验天平当玩具耍;记得98年薄夏,我和同辈孩子们躺在凉席上诅咒皇后和容嬷嬷,完全没有听到大人讨论下岗后何去何从。

那个国营工厂大院,后来因为解散而土崩瓦解爬满藤蔓,工友们或进城务工,或买断工龄远走他乡,“一个院子就是一个小社会”的“单位制王国”不复存在。大院里的配套子弟幼儿园再也没有响起脚踏风琴的咿呀;弥漫着医学酒精气味的厂医务室再也没有开启过锈迹斑斑的门锁;小卖部里泡泡糖、麦丽素和碎碎冰再也没有上新;小食堂里的油饼大娘远走他乡,怕是早已忘记了早年吆喝的腔调。

我北上求学,进入机关,成家立业,为人妻母。下岗的至亲练起理发摊、当起公厕管理员、到城关小学煮点心。

外婆离开的这个月,我下了基层,成为传说中的“父母官”。一个在城市化不可逆转的趋势下即将解体的大院,像接通了我血脉里山乡那个遥远工厂大院的经络,斩不断的根梦魂,无孔不入地让我焦灼、心疼、无奈。在此之前外婆已是耄耋老人,儿孙满堂,我在这里历练、摔打、成长,外人看来的光鲜,在我内心只剩下诚惶诚恐。大表弟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无论自己还是旁人都认为体面的工作,小表弟已连续一百多周稳坐县一中文科班第一名宝座,大姨夫和三姨妈到了退休的年龄终于可以用上养老保险,小姨夫也赶上了公务员职级并行终于结束了20多年小科员的历史,小姨妈屡次开店血本无归后考取了社区工作站,又因为她极佳的口碑被直选为居委会主任,苦干5年考录了社区主干定向事业编制终于吃上“皇粮”……一切看起来都太过梦幻,却偏偏在一切朝着好的时候,外婆胆囊里如阿喀琉斯之踵的结石,夺取了她最后的好日子。

他们说,外婆年岁算高,多多少少算是红白喜事;他们说,儿女夫婿如此孝顺体面,已是人生圆满。我说,外婆化作天边最亮的星,去天堂保佑我们了……

外婆离开后的第一个月,我终于被公派至北京大学学习,圆了11年的北大梦;外婆离开后的第二个月,小表弟高考超常发挥,以全市状元的身份考入中国人民大学。

我是无神论者,却不得不相信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就让我们再虔诚一些,平心静气与世界和谐相处,相信心心念念,必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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