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想念（外一篇）

春天里的想念（外一篇）

◎ 郑桂云

微醺的春风，唤醒了堤岸上的红花绿树，一簇簇桃红，一片片翠绿。细雨柔柔地飘，润湿的每一寸土壤都充满着我对您的思念，我亲爱的奶奶。

细细想来，奶奶您已离开我们多年了。

记得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人生地不熟，唯一待我最亲的便是您。都说长孙最受宠，我作为长媳，您“爱屋及乌”，对我也格外偏爱。闲暇时，我喜欢跟您窝在床上听《陈三五娘》，跟您一起哼唱；您做农活时，我喜欢一路追随您，陪您唠嗑；上山挖笋，您在山上忙碌，我在山下听风声虫鸣……

渐渐地，您像亲奶奶一样给予我温暖，给予我关爱，让我很快融入陌生的环境。

那时候，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出去上班，可是没人帮我带孩子，我始终梦难圆。在无数个缀满星星的夜里，我辗转难眠，想到未来的“主妇生涯”道路漫漫，我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那会，您看出了我的心思，拍着我的肩膀，柔声宽慰道：“别想太多，如果你找到了工作，我给你带！”“不行，奶奶您都七十几岁了，我哪能让您受累？……”“没关系，我还硬朗着，放心！年轻人就要好好奋斗，这是好事！”

也许，因为有了奶奶这句话，我的内心积蓄了满满的力量，开始拼命找工作。2014年，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工作——教师。奶奶您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咧开嘴笑了，眼里溢满了对我无限赞许。

后来，您真是忙坏了，一边安排家里人的伙食，忙着各种农活杂事，一边还要照顾一周岁多的果果。您一有空，就用推车推着果果，带他到公园里看花草，听鸟鸣；到小卖部里，和邻居老人话家常；到工厂里溜达，看工人们辛勤劳作。偶尔，您还背着果果在田间里劳作，累得气喘吁吁……

记得有一次，我下班回到家，看到果果在厨房陪着您，他坐在一把小椅子上，笨拙地拿着汤匙，认认真真地舀碗里的粥，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往小嘴里胡乱送，吃得满嘴巴都是米粒，我看了不禁哈哈大笑。而您则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忙碌着，一会儿洗菜，一会儿又切肉，忙得大汗淋漓。您的背瘦弱，双鬓开始有了一丝丝白发，余晖染红的晚霞，透过窗玻璃洒在您身上，您的身影显得更为清瘦，更为憔悴了。然而，您单薄的身板一点也不佝偻，依旧挺拔……

您回头看到了我，脸上的笑容逐渐舒展开，笑眯眯地说：“回来了？果果饿了，我先给他喝粥，再煮菜，很快就好了，你等等！”说完，奶奶您又继续忙碌起来。

那一刻，世界静悄悄的，我能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阵温柔的风声以及一声声悦耳的鸟鸣。它们都像读懂了我的心声，替我为您唱着感谢的歌呢！

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奶奶您最懂我，鼓励我勇敢追求梦想；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您第一个站出来，为我“遮风挡雨”；在我孤独的时候，您陪伴我，帮我扫除内心的阴霾……这份深刻的情谊，我今生没齿难忘！

时隔多年，我还是时不时想起那一天，那个背影，那个为果果做饭的傍晚，那一片片多彩的晚霞……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果时光可以回去，奶奶，我真想开口对您说一句：“谢谢您，奶奶！有您，真好！”

今年春天的天空依旧很辽阔，很蓝，蓝得透亮，蓝得晶莹。我想，您虽然离我很远很远了，但每次当我抬头看天空，始终会觉得有一朵云冲着我微笑。她时时刻刻鼓励我：好好生活，好好工作，一切都会变好的！

飘着爱的羊肉

在所有的美食中，我独爱婆婆炖的羊肉，醇香甜美，让人吃上一口便久久不忘……

婆婆炖羊肉有她自创的一套方法：首先，要用自己酿制已久的红酒，她酿的红酒色美味香，那酒水让人轻轻一闻，嘴里满是甜滋滋的口水。其次，她会把羊肉在水里浸泡两分钟，中途换好几次水，切好一大堆姜片。接着，羊肉下锅倒水，冷水洗后，备用。最后，在锅里下茶油、姜片、花椒，翻炒羊肉片刻，再加入酱油、盐巴、八角、红酒等配料，小火焖煮两个小时。婆婆常说，红酒和水掺杂，姜片要多放，才能去膻、生香。

可自从婆婆生病后，我已经好久没品尝到她炖的羊肉……

“中午回老家吃午饭吧，煮了你们最爱的羊肉！”年前的一天，婆婆从老家给我打来电话。

在这之前，婆婆一直和我们住，哪怕生病都坚持给我们做一日三餐。

有一天中午，她吃着饭，突然，“哐当——”一声，碗筷重重砸落在地上。婆婆靠着椅子，仰着头，脸色苍白，一下意识模糊。我和老公吓坏了，赶紧叫醒她，立刻把她送去医院，休息了几天才有所好转。

自那次后，我们就让婆婆回老家休养。

回老家后，婆婆阳了，病情加剧，咳嗽、浑身无力，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这次，亲戚送了羊肉给她补身体，她舍不得吃，硬是起身下床，给我们炖羊肉。从切姜片，准备佐料，到下锅焖煮，整整忙活了一下午。

来到老家，看到婆婆的第一眼，我一下心酸不已：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薄纸，双眼浮肿，眼睛没有一丝光彩，颧骨高高凸起，皱纹又徒增许多。婆婆怎么一下苍老了这么多？

“云，你赶紧安排孩子们吃饭！”婆婆在餐厅一边忙碌着，一边揉着胸口，无力地喘气。

很快，一大锅香喷喷的羊肉摆在餐桌中央，热气氤氲。鲜嫩的羊肉上面浮动着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泡泡”，香味顿时飘满了整个屋子。

“好香啊，我饿了！妈——”“肉食主义”儿子早已经按捺不住，火速般挨坐在我身边，嚷着我给他盛羊肉，嘴角挂起亮晶晶的口水，垂涎欲滴。我打了一碗给儿子，安排孩子们入座后，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打了一碗。羊肉的香气钻入我的鼻尖，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扔进嘴里。“哇，太好吃了！”

可回头一看，婆婆却坐在一旁一动不动，脸露难色，直喘粗气。

“妈，你怎么不吃？”我放下碗筷，目光投向婆婆，关切地问。

“你们先吃，我休息下，可能忙了半天，有点腰酸……”

“妈，你身体不好就不用特地煮给我们吃，自己多多休息！”

“我最近都没食欲，你们多吃点！”她抬眼看了看我和孩子们，眼睛闪出一丝光亮，随后又垂下疲惫的眼，无神地望着地板。

一旁的孩子们大口大口吃着羊肉，那咂巴咂巴的小嘴明显被美食征服了，吃得那么欢快，那么惬意！而我再次提起筷子，它忽然变得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

以前婆婆和我们住的时候，婆婆每天起早贪黑忙活，又是煮饭，又是带娃，又是做家务活……忙得晕头转向。她煮的每一顿饭我都觉得心安理得，甚至有时觉得味淡，还偷偷“下馆子”“开小灶”。其实，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我们总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亲人的付出，却从不懂得珍惜。

看着婆婆的样子，我心里漾起一丝丝愧疚、自责、后悔……碗里的羊肉已经凉了，可它却飘着婆婆对我们满满的爱，与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