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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月光照在裸露的土墙上，有几处耀眼的反光。走近一看，原来是白瓷片片。
在德化县城附近，像这种老房子的墙上有数不胜数的碎瓷片。夯土墙，就地取材，翻开地表，到处都是闪耀的光斑——瓷都的历史之悠久，已渗透到山城的岁月深处，组成德化山水的一部分。
假如说山峰是大地的骨架，那么岩石就是山峰的脊椎；假如陶瓷是德化的骨架，那么白瓷就是瓷都的脊椎。这脊椎是孩儿红、象牙白、猪油白、葱根白……是白里透红、白中泛黄、白里泛青……
在陶瓷博物馆里，我们领略了德化陶瓷的类别，了解了德化陶瓷的发展史，其中，白瓷无疑是星空里的月亮。
有一个陈列在柜子里面的粉盒，约巴掌大小，似含苞待放的莲花模样，白中泛黄，有瓜棱圆弧的塑形，盖面中心是一朵浅浮雕盛开的花，端庄典雅，无限贴近小家碧玉的胸腔。
灯光下，一个圆口纯白茶杯如脂玉一般，把白瓷的美呈现得淋漓尽致。假如这么精致的杯在我手上，我一定是供得好好的，捧在手心，哪舍得用呢。
质之白、釉之润、器之雅，它一出现就以曼妙的身姿令一众洋人目不转睛。“中国白”“中国瓷器之上品”是法国人对明代德化白瓷的赞誉。据说，德化白釉和瓷胎中所含氧化铁和氧化钛等杂质极少，所含二氧化硅与钾、钠都较高，所以烧成后呈现玻璃相，能与玻璃的透光度媲美，在世界陶瓷里，如此特质也只有它了。
也因此，我才一再认定，德化白瓷堪称是世界白瓷的骨骼。
考古的信息显示，这块骨骼在进化的历程中越来越完美。最初是以生产与家居密切相关的日用品，比如油灯、饭碗、腌菜罐、骨灰罐。后来是文人士宦的雅赏，比如印章、笔洗、镇尺、水盂、熏香炉。到如今最普遍的是茶具、花瓶、瓷雕等，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改革开放后，德化瓷厂涌现了很多西洋小工艺瓷，比如雄鹰、大象、肥猪、小狗等飞禽走兽，陶屋、风车、小轿车、各种钱罐等，很大部分用于出口赚外汇，可谓与时俱进。2022年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雪容融”陶瓷版作品还是出自德化。它们细腻光滑、色彩明丽，制作得益于传承了千年的德化瓷烧制技艺，曾经风靡一时。
这里插说一句，我家的白粿模印，同属德化建白瓷。建白瓷，是中国瓷坛的“三朵金花”之一。我爷爷说，它们是用地瓜粉换来的，现在尚存六个，我家只有大的民俗节日里做白粿时才用，不曾外借。在印制白粿时，先在模印里擦点茶籽油，不易粘底。擦了茶籽油的白瓷更加透亮，激发出来的凝脂感特别明显。由于近一二十年都是从市场上买白粿为主，这些瓷模印还一直珍藏着。很荣幸吧，我家很早就有“金花”。
走在德化县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以瓷器装饰的东西，比如街边的花台，楼房柱子，隧道里的瓷片墙，酒店的挂画，广告牌的花边等，连请柬上也印着瓷器的图案。
走进中国茶具城、瓷艺城，琳琅满目的瓷器让人目不暇接，在柜台灯火的照耀下，每一件都是精美艺术品。除了纯素的白瓷外，彩瓷也是锦上添花之作。“瓷情瓷景”，怎不叫人流连忘返。
溯其源，商周时期便有的产业，奠定了白瓷的根基。随着技艺的提高与市场的需求，靠累积的经验和勤劳双手，捧出的白瓷，成为德化瓷器中的翘楚。
白瓷这块骨骼撑起了一座城的天空，光大了一座城的历史，带领每一个瓷商、窑匠织就生活的网，成就了一个独步天下的产业。
皎皎空中白玉盘。古人常用白玉盘来形容天上的明月，那么这个白玉盘肯定是德化白瓷无疑了。
走过德化，我要把明月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