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域德化以一件件精美绝伦、独具特质的“中国白”瓷器征服全世界。“中国白”瓷业茁壮成长为产业集群,已是德化县实施“小县大城关”战略的支柱产业且高度集中在城关及周边三班、盖德、龙门滩等乡镇。但如果因此认为,德化陶瓷只分布于县域之南,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多数人认为,德化陶瓷历史上大量通过四条古道运输出县并远销海内外。其一,从县城经高阳、埔仔,过草垵,出虎豹关,至永春县桥头铺;其二,从县城经丁墘、大坂,越龙潭岭,出横头格至永春县苏坑;其三,从县城经丁溪、英山,至永春县苏坑;其四,三班镇一带瓷窑场直接取道永春县介福到渡口。但如果因此认为,德化的“瓷帮古道”只是县域之南这四条,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事实是,地处德化县域之北的上涌一带,历史上也曾是德化陶瓷产业重镇,也曾瓷路繁忙,后虽窑毁业熄,现如今仍是德化陶瓷艺术家、企业家主要摇篮之一。
上涌镇古时称“上壅”,宋时建“上壅驿”,唐五代前属三明市尤溪县,五代后汉乾祐元年(948年)划归德化县。上涌镇及其往北一带历史上之所以曾隶属于三明市,其缘由之一或许跟横亘境内的戴云山主峰有关,山分南北,高高的主峰是天然的区隔,古时受限于自然条件和交通能力,戴云山南北向在行政区划上便各分隶一隅。
随着行政区划的重大调整,位于戴云山主峰北侧的上涌一带改划入德化县。不过,在地理上,亘古不变的戴云山主峰仍是把城关一带和上涌一带分置在南、北两侧。两侧“各美其美”,一度达到“分庭抗礼”的局面。据民间戏说,在县域行政中心是设在城关还是上涌,有过堪称激烈而又显荒诞的博弈,最终竟然是以“两地的水孰重”作为抉择依据,并以城关一方在水中融入了盐诈胜。
城关一带和上涌一带分属戴云山主峰南北两侧,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虽有过分隶和博弈,在瓷业发展方面,自然条件却基本一致。两侧各有一条大溪,南侧是浐溪,北侧是涌溪,说明水源皆足,又皆利于交通运输;两侧皆山地,地质构造多以中生代火山岩及花岗岩为主,矿藏多样,尤以瓷土丰富且优质;两侧海洋性和大陆性气候兼备,适宜中亚热带植物生长,森林茂密便于源源不断取柴烧窑。上涌一带曾经坐上德化陶瓷产业重镇的交椅便不难理解。
历史上的上涌一带,在戴云山主峰北侧包括上涌、桂阳、汤头、葛坑、杨梅这五个乡镇。就算从小而言之,仅就现在上涌镇域17个行政村而言,据考证,古窑址遍布上涌、云路、曾坂、黄井、桂格、辉阳、下涌等14个村31处。其中下涌村有7处,有的窑址面积达50余亩;辉阳村的仙亭窑场,窑址面积约30亩。历史上的上涌一带,可以想见随着窑烟升腾,在广阔的群山坡岭是一番多么壮观的景象。
据《上涌镇志》记述,上涌陶瓷产业兴起于明代,清代为全盛时期。从当地发掘的断代为明清时期古窑址获悉,上涌以生产日用瓷为主,多为青花瓷。比如位于上涌村的月形仑窑,该窑依山而建,早已被开垦为耕地,采集到的标本主要器型有碗、盘、杯、瓶等。比如位于桂格村的许坑林窑,堆积层面积较大,附近有多处青花窑址分布点。可见这一区域的窑业技术较高,生产规模较大,是一处明清时期都使用的窑场,主要器型有碗、杯、盘、匙、盅等。
明清时期上涌大量生产日用青花瓷器,与当时的生产环境、技术水平和外贸需求等紧密相关且完全符合。国内青花瓷的产生最初是对外贸易发展的产物,是阿拉伯国家大量订购青色图案瓷器发展创新而来。德化窑作为海上丝绸之路兴盛起来的民窑,便也得风气之先。此时期,德化青花瓷外销量比重加大,上涌窑口也侧重生产青花。此去江西境内更方便,上涌一带青花瓷生产工艺无疑受到景德镇青花瓷的极大影响,达到很高的工艺水准。
早有学者指出,德化“瓷帮古道”有南北两线,南线主要通过上述四条古道经永春县到泉州、厦门,北线经尤溪、永泰两县去往福州。如果说宋元时期,德化窑口多在德化县域之南,运输主要通过南线“瓷帮古道”,到了明清时期,随着泉州港的日渐黯然,福州港和厦门港兴起,上涌一带的瓷器在北线运输上的优势便突显。此地瓷器从尤溪和永泰两县运往福州港更得水陆交通之便利。有理由相信,这一时期北线瓷路之忙碌或不亚于南线。
无论是德化县域之南还是之北,也无论是“瓷帮古道”南线还是北线,在德化陶瓷产业的历程中,两地是既共命又不同运。上涌一带陶瓷产业是随着整个德化陶瓷产业的衰落而窑毁业熄的。只不过,后来随着城关一带的陶瓷产业再度兴起,上涌一带却从此未见窑火复燃。
古代的窑烟虽然已在上涌的天空中永远走失,上涌当地对陶瓷产业的重视和传承却从未间断。历史值得铭记,民国24年(1935年)3月,有一位叫陈庆南的上涌乡贤,率次子及一名陶瓷技术员前往上海、南京、杭州、九江、景德镇、武汉等地考察陶瓷生产技术和幼儿教育、乡师教育。历时3个月,随后写成《江、浙、赣、鄂陶瓷及乡师考察记》上下两册,详细记述江西景德镇陶瓷生产工艺,并绘画各种图形,标明制作方法,选购数百件陶瓷运回德化,供研制陶瓷借鉴。同年8月,陈庆南参与筹办“省立德化陶瓷职业学校”,担任教务长,首届招生30人。1940年,陈庆南还一度组织开采高岭土,在上涌镇黄井村教堂边烧制瓷器。1942年,德化二中的前身尚养农校还开办过陶瓷班。
或许与当地历史久远、积淀深厚、传承不断的陶瓷文化息息相关,上涌镇一直以来瓷魂未灭、瓷脉绵延,陶瓷艺术家、企业家为数不少且不断涌现,比如有陶瓷艺术大师及瓷艺新秀赖礼同、赖双安、陈仁海、张宝玲等,还有陶瓷企业家张金涵、张学将、卢华禹、蒋美坡等。
纵观上涌一带的陶瓷史迹,至少其青花瓷留有深刻、鲜明的印记,对德化陶瓷也有不可轻视的意义。因此,研究明清时期德化陶瓷产业没有关注到上涌是不全面的,介绍德化“瓷帮古道”忽略了北线古道会是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