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赋能，作答产业之问

经济观察·德化陶瓷产业转型升级系列调查之一

文化赋能，作答产业之问

•王敏霞 黄琼芬 李宏图 连江水 文/图

霜降时节，闽南刚刚入秋。在山城德化，陶瓷产业正迎来新的“春天”。

因瓷而立，因瓷而兴。千百年来，德化窑火不断，铸就德化白瓷这一优势特色产业：产值400亿元、企业3000多家、产业工人逾10万人、每3名德化人就有1名从事与陶瓷相关的工作……陶瓷已经成为德化的支柱产业、民生产业。2015年，德化荣膺全球唯一的“世界陶瓷之都”称号。

在转型升级、提质发展的重要当口，德化陶瓷产业迎来德化窑址入列世界遗产、德化白瓷入选首批福建文化标识的契机。德化陶瓷产业的文化嬗变正悄然发生。

推动“工业瓷都”向“文化瓷都”迈进，正在成为德化人的一致共识和行动自觉。

茶具与德化陶瓷的完美结合，提高人们的生活品质。

转型之痛

2015年产值237亿元，2020年产值402亿元，后者是前者的1.7倍。近年来，德化一直着力推动陶瓷产业促转型、补短板、铸链条，通过跨越发展五年行动计划，成立陶瓷发展委员会，推动陶瓷产业迅猛扩张，创下多个“之最”：全国最大的陶瓷工艺品生产和出口基地、全国最大的陶瓷茶具和花盆生产基地。德化陶瓷品牌评估价值达1086亿元，居全国陶瓷产区第一。

然而，在规模不断扩大的同时，德化陶瓷产业面临转型之痛，最显著的问题就是：附加值低，有数量但缺乏高质量。

“德化的陶瓷不愁卖，所以企业的创新意识不强。”德化县陶瓷办主任曾宪升说，全县3000多家陶瓷企业中，高新技术企业仅有45家，且多数高新技术企业为中小企业，引领产业发展的创新型企业少。

这一现状，在一名专门生产陶瓷茶具的企业经营者口中得到印证。“通货型的单体白瓷茶杯哪怕是卖2元钱，还是有利润可赚。”该经营者说，因为德化的陶瓷有产业集群优势，生产要素齐全且高度集中，同样的产品都比国内其他产区更具价格优势。

“放眼全球，德化陶瓷文化内涵不足的软肋更趋显著。”曾宪升说，在强大的需求面前，很多企业只注重眼前市场，不注重长远的陶瓷文化挖掘，工业化、大批量的复制一度成为德化陶瓷产业发展的导向，技术被人追捧，创意却被忘却，缺乏差异化、个性化。作为区域品牌，德化陶瓷的核心竞争力不强。

陆升是德化陶瓷的龙头企业，连续四年在该县陶瓷企业中纳税第一。企业成立26年来，其高端白瓷餐具出口到50多个国家和地区，客户均是连锁高端酒店及航空公司等大牌买家。“现在世界顶尖日用瓷品牌中，德化白瓷难寻踪迹。相比欧美的高端日用瓷品牌，陆升的产品设计、生产工艺哪方面都不差，我们的目标就是跻身世界顶尖品牌。”陆升(福建)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郑富垚说。

其实，在宋元明清时期，“中国白”对于外国人来说就是奢侈品。德化是中国陶瓷文化的发祥地之一，最近考古发现的辽田尖窑址直接把世界制瓷史往前推了200多年。而在历史上，德化白瓷就一直扮演着“世界文化交流使者”的角色。

躺在“文化的金山”上的德化陶瓷，一度潜力无限而不自知，养深积厚却疏于挖掘。“卖陶瓷？还是卖文化？”这成为德化陶瓷必须作答的产业之问、时代之问。

生活与艺术融合的陶瓷产品

文化觉醒

7月25日，泉州·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成功入列世界遗产，德化窑址也成为全球首批窑址类世界文化遗产。消息传来，位于德化县三班镇蔡径村的月记窑携国家级大师、非遗传承人，举办“非遗柴烧盛典”，以古法再现德化瓷烧制技艺，为泉州申遗成功献礼。

“无论在坚守传统的层面，还是在遵照古法的层面，活化的古窑址都在呼唤文化价值的回归。”月记窑主理人苏瑞厚说，对古龙窑最好的保护，就是活化利用它，并力争实现在企业品牌打造中实现价值转化。

“商品做到极致，就是文化的输出。”苏瑞厚坦言，文化和产业应该是互融共生的关系。宋元明清时期，出口到海外的“中国白”是商品，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中国文化载体。现今的消费者除了注重实用性，越来越注重品牌的文化内涵，企业的创新应该是在传承基础上的创新，通过文化的注入提升品牌价值。因此，在月记窑品牌和国际顶尖设计师的合作中，凸显中国文化元素一直是最基本的共识和遵循。

“我们不仅要活态保护月记窑，传承好柴烧技艺，更要将月记窑打造成一个全球化的高端白瓷品牌，继续传播好中国白瓷文化。”苏瑞厚说。

链接文化、文旅融合，已经成为德化政企的现实行动。疫情影响之下，昔日游客络绎不绝的顺美陶瓷文化生活馆，正在抓紧修炼内功，重装升级。展馆中不仅增加了泉州世界遗产点的介绍，一座微缩般的实景龙窑也正在搭建中。“加上正在打造中的海丝陶瓷历史博物馆、观光工厂、陶瓷文化主题馆，新的顺美陶瓷文化世界呼之欲出。”顺美集团公司总经理郑鹏飞介绍说，2013年顺美就从陶瓷外贸生产企业向文旅产业转型，顺美陶瓷文化生活馆的目标是打造成陶瓷界的迪士尼乐园，成为集陶瓷文化体验、创作体验、观光工厂和研学教育于一体的大型陶瓷文化旅游综合体，年接待能力达到20多万人次。

德化有260多家大师工艺展馆、680多家陶瓷企业展馆，德化县委县政府因势利导，通过资金扶持和优惠政策，推出“一城瓷器百馆游”，让陶瓷文化可观可赏。“这是我们做好申遗‘后半篇’文章、推动文旅融合的一项有力举措，争取将其打造为展示德化陶瓷文化的‘金字招牌’。”德化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张秋英说。

在德化的发展蓝图中，“中国白·德化瓷”被作为地方产业的品牌IP重点打造。围绕这个标识统筹推进的经济规划、城市建设都在稳步推进，而且产城人文已经是一体发展。以世界遗产点尾林—内坂窑址、屈斗宫窑址为中心，城市遗址公园、考古遗址公园等两大国家级公园正在加紧规划推进。

“让更多人在体验和品味文化中了解德化白瓷，并让德化白瓷成为一种生活方式，走进千家万户，才是产业得以长远持续发展之道。”德化县相关负责人说。(转自《福建日报》 10月27日3版)

游客在顺美陶瓷文化生活馆挑选产品。

记者手记：卖有文化的陶瓷

◎王敏霞

当下的德化，需要作答两大时代命题：踢好陶瓷产业转型升级“下半场”，写好泉州申遗成功“后半篇”文章。无论对于哪一个命题，念好“文化经”都显得无比重要。

一面是产业，一面是文化。但在瓷都德化，无论是从文化和产业的融合，还是从产城融合来说，“两面”变成了一体，不可分割。

回溯历史，德化陶瓷千百年间窑火不熄，承载和积淀了厚重的历史文化。观照当下，陶瓷文化正是现代陶瓷产业发展最深厚的根基所在，是企业发展创新最核心的精神源泉。无论对单个企业品牌，还是对德化陶瓷区域产业品牌来说，只有充分挖掘文化内涵，才能凸显其核心竞争力，从而传得远、传得响。

实现产业和文化的有机融合，实现文化的产业转化，直接关系到德化陶瓷产业的高质量发展。采访中，记者乐见，很多企业已经从生产制造者转变为文化传播者，政府部门也在大力促进文旅融合、搭建创意平台……文化的觉醒，将为陶瓷产业赋予强大的发展动能。

面对“卖陶瓷？还是卖文化？”的产业之问，德化已经有了笃定的答案：卖有文化的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