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爱

☉郑桂云

窗外风声飒飒，雨声绵绵。屋内，微黄灯光下，双鬓斑白的老父亲倚靠在摇椅上，右手轻轻提了提老花镜，眯着眼睛专心致志细读一篇笔迹工整的小学生作文。

这篇作文是来自20年前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写给他的，看着看着，老父亲的眼里慢慢有了一丝丝闪烁的泪花，可他转瞬用几分笑意去掩饰。我不知这份穿越“时空”的父亲节礼物来得迟了吗？

“父爱如山，高大巍峨；父爱如天，粗狂深渊；父爱如海，浩瀚广博……”依稀记得我在这篇文章里对父亲的赞美。

父亲，有人说我像您，长相像您，脾气像您，健忘像您，好学像您，连多思多虑的性格都像您。的确，长大后我渐渐觉得自己就是您的影子。

我感恩，我的好学如您。很多人不理解我明明不愁吃穿却为什么要那么拼，一人做好几份工作，让自己忙得像“钢铁战士”，不好好享受悠闲生活？其实，我是骨子里闲不住的人，兴许是父亲的努力上进的性格遗传给了我。

自打我懂事起，父亲为了我们家能过上好日子，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默默耕耘在自己的“土壤”里，春去冬来，寒来暑往，风吹日晒，从不停歇。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工地，用辛勤孕育的甜美果实喂养我们，让我们从80年代三餐不饱的苦日子一步步熬出了头，家里买了彩电，买了嘉陵摩托车，买了冰箱，到后来在县城买了房。

记得那年我12岁，是您费尽千辛万苦托人让我们在县城某小学就读，作为初来乍到的转学生，您顾虑重重，生怕我们偷懒，生怕我们落后，总是一遍遍语重心长地告诫：“你们要勤奋读书，考出优异的成绩，给自己争光，给我争光，不然校长就不要你们了……”

我总是牢牢记得这句话，可刚开始还是像个土里土气的孩子，跟不上大家的步伐。

依稀记得，那是四年级的一次语文课上，阳光洋洋洒洒落在我们美丽的校园，落在教室布满绿荫的窗台上，落在我专心听课的脸庞上，空气中弥漫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各种各样的鸟鸣伴随着同学们的琅琅读书声传入耳边，声声入耳。听着听着，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恍惚惚之间，我仿佛看到了您顶着烈日，弓着腰，在工地上劳作的情景，背心汗涔涔一片，长期风吹日晒下您的皮肤显得黝黑，在阳光下泛着亮光，那刺眼的光令人心疼。想到这里，我不禁潸然泪下，我默默想：如果坐在这里我都不好好学习，怎么对得起您的辛苦？怎么对得起您的一片厚望？

从那一刻起，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我立志要发愤图强，做一个为自己的人。雾气蒙蒙时，我听着窗外“沙沙”扫地声开始晨读；傍晚晚霞满天，我在天台上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背诵课文；夜深人静，虫鸣四起，我披星戴月、挑灯读书；周末时光，我和小伙伴相约家中一起做作业，一起研究习题……除以以外，我小学坚持一天写一篇日记，经常做读书笔记，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慢慢地，我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作文也写得越来越好，老师同学们也越来越欣赏我了。我发现，您的眼里开始褪去严厉的光芒，取而代之是满眼春光般含笑的微波。

虽然我遗传了您的好学上进，但是儿时，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缺乏父爱的孩子。在我的记忆里很少有亲子陪伴的时光，甚至，连嘘寒问暖都是奢侈的。我总是捉摸不透您到底爱不爱我这个女儿？

小时候，您带着弟弟一个人出差，回家的时候弟弟衣服是新的，手里的玩具也是新的，而当我问您我的礼物呢？你却哑口无言，只是尴尬笑笑，那时候我觉得我不是您偏爱的，您重男轻女；高三迎考时，有一阵子我在迷恋网络，您批评我不思进取，我一句句顶嘴，您怒不可遏差点落下一个耳光，我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伤害；上大学时，您只是按月给我发生活费，很少过问我大学生活的喜怒哀乐，我觉得您没母亲那么温暖；前段时间生病住院，您开车送我回家，一路上一言不发，下了车我晃晃悠悠地走，您也不扶我一下，让我觉得我们形同陌路……

可后来我才知道性格大大咧咧的您有时候给儿女备礼物，并没考虑那么周全，这不代表偏心；高中时您是关心我学习，看我放纵自我伤透了心才差点打我；大学时候您按月给我生活费，不够继续补上已经是最大的关爱；住院那段时间，您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其实背地里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给在医院上班的表哥，反复询问我的病情，一直在担心我……

记得您曾说过无论我将来过得幸不幸福，娘家永远是我最温暖的港湾，你们的家门永远为我敞开着，随时欢迎我回来。那是一个老父亲多深情的告白啊……可我当时读不懂，读不懂这份深情厚谊。

冰心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您的爱不像母亲那么细心，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也不善于表达，却隔着时空，从二十几年前当我还是黄毛小丫头到现在三个孩子妈，您一直未曾停止过对我的关心和呵护，哪怕这种关心和呵护藏得很深、很深，总被我忽略或误会。

“父爱沉酿不识意，一朝初醒才知味。”隔着时空的这份沉甸甸的父爱，需要我用心去慢慢品味，才能品出您爱的浓度，爱的深度，爱的厚度。这份父亲节礼物，哪怕来得迟，女儿也希望您能收获一点点的小欢喜和一丝丝的小幸福，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