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都德化报

2023年05月22星期一
刊号:CN-35(Q)第010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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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南音情缘

新闻作者:王文地  发布时间:2023-05-22  查看次数:421次  

去年中秋之后,几个友人相约而聚,足酒饭饱,月夜正清,我们登上驾云亭畅游,其时林静山幽,树影斑驳,秋风送爽,几缕清音从龙浔书院飘出。我们寻音而上,见三位老人,居右的横抱琵琶,居左的轻拉二弦,慢敲快板的居中而歌,在书院一角唱着南音,其音低回婉转,如述往事,深情哀婉,若诉情思,“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把我们听得都痴了。

我心中一动,捕捉此情此景,录了一段小视频,发给恰好过生日的母亲。

母亲很快就回了我一个感动的表情。

母亲这一辈子,下过地,种过田,做过彩绘工人,还街头卖过粥,加入过西洋乐队,一生奔波劳苦,年少时的许多兴趣爱好大多泯灭,唯有这南音,是她坚守至今的乐趣。

未嫁父亲之前,母亲曾在乡间的戏台表演过几年的高甲戏,演过花旦,串过小生,唱念做打似乎都会一些。

我初到人世,母亲也还没有与戏台彻底绝缘。

记得懵懂之年,母亲把我寄在大姨家,我绕着大姨追问:“我阿妈呢?她去了哪里?”

大姨回我说:“你阿妈呀,她正在去很远的地方唱戏呢?”

从小,我就在爷爷的怀抱中看戏,对着闽南的高甲戏有一种莫名的喜爱。知道母亲也能唱戏,我觉得兴奋又自豪。

母亲表演回来后,我便围着她,叫她演戏给我看。

母亲说:一个人是演不了戏的。要不,我就唱曲儿给你听吧。

从那以后,母亲便时时地唱些南音,什么《孤栖闷》《望春风》《因送哥嫂》《共君断约》……

当然,那时候的我,并不懂得这些曲目,甚至听不懂母亲唱的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自己的妈妈与别人的妈妈不一样,能从她这听到那些悠扬婉转的歌声,便是一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

闽南的乡村,逢年过节便要请来高甲戏团唱大戏,那是农村热闹的日子,也是我最高兴的日子。因为我发现那些还在描着红,画着眉,换着装的演员,见到母亲时,都会频频与她打招呼,更神奇的是,等到台上表演,唱到浓时,台下的母亲会不自觉地跟着哼着。

我神奇地望着母亲,偷偷问她:“阿妈,她们唱的,你都会吗?”

大多时候,母亲都会神气地回我:“差不多吧!”。于是母亲轻轻低吟,和着台上的音调。那时候,台上是众人的舞台,而母亲,则是我整个世界的舞台。

只是小时期期盼盼,能在戏台上看一次母亲表演的愿望,终究是成空了。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电视开始在各家各户普及,各种港台的戏剧让人应接不暇,高甲戏前的草坪终于变得清冷,随着港台剧席卷而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流行音乐。南音这曲高和寡的艺术,也慢慢被人忘却。

母亲身边的戏迷,终于一个都不剩了。家中也多年没再响起过“靡靡之音”。

唯一一次,看到读高中好运动的我在房间练拉伸,怎么也不能把腿压直。已过不惑之年的母亲,忍不住在我面前表演了一次标准劈叉,又匆忙离开,留下半天没能回过神的我。

后来,我们成家立业,母亲便承担起照顾下一代日常生活的担子。一个暑期傍晚,她牵着刚上幼儿园的女儿从忠义庙前经过,恰好那里庙会正有高甲戏上演,女儿被台上女将的服装吸引,便拉着母亲去凑热闹。

于是那个暑假,忠义庙的戏台前,便多了一个小戏迷,一个老戏迷。

而后,母亲也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在社区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戏友,有事没事,总喜欢到社区唱几嗓子。

“快点,快点,今天晚上我还要去社区演出呢。”母亲对着两个吃饭漫不经心的孙子催促着,把我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我会心一笑,从母亲手中接过小儿子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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