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都德化报

2025年04月28星期一
刊号:CN-35(Q)第010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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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公

新闻作者:泉州工艺美术职业学院 林杙壕  发布时间:2025-04-28  查看次数:81次  

年前,我在父亲与小堂叔喝酒的喧闹里隐约听到,他已不在小堂叔他们家住了。他原来由小堂叔和三堂叔家轮流赡养。

刚到四叔公家门,听一声拍桌的怒吼:“你来评评理!我给他吃给他喝,他却说我是想他的钱。”我向餐桌望过去,见小堂叔猛灌一口酒。

天空还弥散着礼炮的硝烟,零星的枯树上挂着艳红的灯笼,地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鞭炮的余烬。尽管水泥将黄土坡覆盖,但依旧不散它的荒凉……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转眼看风景。

上次见四叔公,是前年端午前四叔母的葬礼上,我在屋外看见四叔公坐在床沿,头戴白巾,佝偻着身子,眼睛看着镜子,像在上演一场默剧——仪仗队敲着金锣、吹着唢呐在屋外……

陈旧的木门虚掩着,我推开门走了进去。说来也怪,桌上的茶明明冒着热气,却不见四叔公,找了一圈,也不见其踪影,心里渐渐地犯了怵。赶紧出屋关上门,却见四叔公就在屋子的右旁,一处黄土夯的阶梯下,躺在一张椅子上晒太阳!

“四叔公!”我朝他喊了一声,并快步向他走去。他顿了顿手中的保健球,将头扭了过来。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总有几个孩子在石阶上、坡上放鞭炮,在某处捉迷藏或者探险后山的竹林,总能传来些窸窸窣窣的杂声,今年却显得有些岑寂了。苍茫的天空下硝烟渐渐散去,露出清澈的山林。风从竹林里刮起,像自然的交响曲——斑鸠充当节拍器,绿金钟是优美的小提琴,喜鹊吹起悦耳的短笛,叶子们唱出嘹亮的歌声……我与四叔公在此间交谈,彼此寒暄。突然,我问起他的两个儿子。

“两位堂叔今年有回来吗?”我后悔说出了这句,但为时已晚。

他冷哼了一声,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突然四叔公开口,打破这窒息的沉默。“两个不孝子,早知道还不如不生!尤其是你小堂叔,总是惦记着我那三千元的退休金!”

“他开的店生意还不错吧?”

“有什么用!”他突然挺直了腰,冲着即将下山的太阳说,“连家也不回,忘记根在哪,赚再多钱有什么用!”

 “听说小宇成绩还不错。”我站在一旁,不敢搭话,只得搬出小宇,他是小唐叔的儿子。 

“也是没用!”四叔公将头扭过来,与我四目相对,“连家都不回,书读得再好有用吗?”我讪笑着想搪塞过去,不料四叔公喊道:“也是没用!”

直到日落西山,夕阳透着树影儿落在他的脸上。那时已是正月,却丝毫不觉得冷,连风都带着些许温暖。四叔公开口,依旧与我四目相对,我看见,他浑浊的双眼涌起一些玻璃似的光芒。他一只手指了指地下,另一只手按在胸脯上,“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忘了根!”

与四叔公告别临行前,他去后院摘了些蔬菜给我。

后来我听说,那晚两位堂叔和两个堂弟都回去了。这时我才明白,中国家庭间的隔阂是父亲难言的、隐晦的爱,以及儿子的近乎怨恨在无限细微的裂痕延伸出的巨大天堑。费孝通曾说,“中国人的家庭关系更像石子投到水面后水面上的涟漪,是一种由己推人的模式,你很难分清楚彼此之间的界限。”

如何在这天堑中摆脱窒息,我想应该架起两道桥梁——圣人般的宽容,以及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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