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

◎ 望远 

今年回家，和母亲闲聊，得知同村一些阿公老嬷的近况。母亲说，某某最近搬哪去；有好几个孩子的谁跟这个孩子吃住一月，又送到了哪；哪个老人，几子女凑钱送到养老院；又谁帮衬带孙，今年八九月份，又回老家了；哪个七八十高龄老妪仍在种地……母亲唏嘘：“人老了，就让人畏。”

以前听农村老人说起过：“小时候，父母怕孩哭；长大后，父母怕孩骂。”以前，不谙其中事，今天听了母亲的谈话渐明境中情。

现国家政策多方利好，但一个健全完整的人，除衣食住行，还少不了精神层面关怀。不少空巢老人，不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多少老父老母未得老有所养，乐享天伦。是啊，有些鳏寡老人虽然和孩子住一起，但日子过得并不欢喜，被嫌弃饭菜煮得不好，被抱怨嘴碎唠叨，诸多不顺心意。诸多老人的凡事得小心翼翼，很多自己能走动的最终回归乡下老家，种田种菜，养鸡放牛，自给自足。

“人老了，就让人畏”，更是让人嫌。嫌父母穷，嫌父母没本事的，是否记得是谁为你含辛茹苦？是谁为你披星戴月？是谁为你挡风避雨？……想起这些你是否心中泛起涟漪。高中数学老师说过一件的小事，多年来记忆犹新。那是上世纪末，老师在师范学校念书，一个十分寒冷的冬夜，她父亲担着一床棉被到省会学校找她，搭几百里路的车，交到她手中是一件温暖的棉被。第二天，她父亲带她去校门外小店吃了一餐，然后在寒冷冬夜走廊她挨在浅歇的父亲身边，后来，父亲走时留给她一个回眸浅笑的背影。话音落毕那一霎，我看见她眼里升腾起一朵彩色的云。

仿佛依然在昨天，父亲那一瞬间类似的背影，也在我的眼眶里泛着同样的光。小学住宿学校，一周只回一次家，每周日中午吃过饭，母亲就把装满咸菜的搪瓷罐用一只蓝布袋扎好，每次母亲煮这罐咸菜，都是放了满满一大勺又一勺的猪油，印象中，那些油差不多是家里煮两天饭菜的分量。2002年，那时尚且年轻的父亲顶着一头皑白站在雪中，接着走过来，表情坚毅，没有说话，蹲下身一把将我揽在他的后背。那时雪太大，小小的我刚刚还陷在雪坑里，掌心的血迹已干了，冻得梆硬，却感觉不到疼，只剩父亲后背宽大的温暖。自从有你，有人就在雪野里候你，在人生的每一场隆冬做你的太阳，那人便是父母。

一碗热汤的温暖，一床暖被的暖意。小时候，父母对子女的成绩单发火，担忧孩子以后生计；长大后的絮叨，不放心子女在外受苦；催促结婚生子，揪心子女错过了婚配最好的年华。父母“恨铁不成钢”，满满的是希望子女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雨果说：“慈母的胳膊是由爱构成的，孩子睡在里面怎能不香甜？”每一年回家见到在院子里等子女归来的父母，就像从前父母等求学远行归家的孩子，他们搬着行李，脸上挂着久违的幸福。比起人前风光，更让父母骄傲的是，你是他们的子女，依然能让他们疼爱。

我们努力生活，努力奋斗，为心中所愿，也希望能有那么一天：你归来时，换下一身风尘，还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仿佛重新回到小时候。父母在，我们还是孩子，有一天，父母不在了，我们便只剩下直面生死，只剩归途。此时只觉得，“百善孝为先”这句话放在今天，依然分量沉重，也倍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