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春笋

◎ 曾宪校

俗话说“春分笋尾伸”。历经一冬风霜雨雪煎熬，竹林中的春笋，听到春的召唤，也悄悄探出头来，它们三三两两，几分轻盈，几分生涩，如清新、水灵、明媚的俏姑娘，款款而来。

挖笋很有趣，一个不平坦的土地，一夜间一个小土包悄悄隆起，然后小土包慢慢皲裂，一个小生命顶破坚硬的土层，露出了嫩黄的笋牙。挖笋又很讲究，最好挖没有出地面的，即便出了地面，也只能是刚露出头，那样的笋吃起来才又鲜又嫩。“嘴尖皮厚腹中空”之称的竹笋，竟不避瘠土，不讲条件，哪怕是在悬崖峭壁，只要有石缝和少许土壤也照样生长。把春笋挖起，剥去一身棕色的“毛衣”，笋肉如玉一般雪白无瑕，惹人喜爱。笋肉的质地清脆、鲜嫩香甜可口，营养丰富，或清炒、或与五花肉一起炒，或煨炖土鸡，都是桌上不可多得的佳肴。当笋肉与舌尖相遇，顿觉鲜香四溢，再温上一壶糯米红酒，未饮先醉。吃不完的春笋可晒干成笋干，待无菜时一样吃出竹香味，亦可馈赠亲友。笋干用农家菜油（腌制芥菜的菜汁）煮制成咸笋，储存起来供长年食用，在市场上，咸笋可是抢手货。晒笋干前，把整枝新鲜竹笋剥去“外衣”切开，放在锅里开水焯一下，把幼笋壳剥下来晒干成笋米，也是一道相当美味的菜肴。笋不仅是一道美食，更是一份心情。杜甫曾写“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江鱼人馔来”，对竹笋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笋长在黄壤土里的最好吃。黄土土层厚，竹根扎得深，土里的笋也就非常嫩脆，而且吃起来还有一股黄土的芳香。特别是长在黄土坎下面的春笋，顺着土坎挖下去，挖出来的笋往往有一两尺高。虽然那么高，但因为长在黄土里，连笋壳都是白乎乎的，犹如晶莹般的玉杵，人们称它“白须翁”，那么漂亮的春笋不要说吃，就是看上一眼也会令人感到十分舒爽。

春雨滋润万物，笋见风就长，出土高了，很快就少年老成，中空有节，滋味要逊色多。不过，清明以前挖笋是比较不要紧的，因为清明前的笋长不成竹，把它挖掉反而更好，起到深翻松土作用，减少竹根的养分流失。如果过了清明，那就要禁笋了。俗话说“清明争出，谷雨争高”，到了那时，林中的春笋几天不见，它就会蹿得老高，它一面向上，一面脱掉层层笋衣，然后突然露出清瘦有节的身骨，虽雅嫩，却坚挺，犹如一支支竖立的利箭，散发诱人的清香与风骨。它们竞相生长，不时发出微微的“咔嚓”声，脱落一身乌黑的笋壳，长出一定的高度，能够昂首面对阳光的时候，才开始生枝发叶，成了一棵棵稚嫩的竹子。在春风的吹拂下，这些稚嫩的竹子很快就是一身婆娑，挺拔壮实，长成漫山遍野青翠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