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青青

◎ 颜清哲

“春风春雨春草生，兔子巢里蹦，牛羊满山奔，大人割草摘菜饷春耕。”这是童年在家乡唱的春天的歌谣。

春天一到，微风徐徐，细雨飘飘，小河边狼尾草、猫尾草、剑兰草等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叶子或长或短的，或圆或宽的，草个子或高或低的，都伴随着清脆的鸟鸣，温和的阳光，一天天青翠肥美渐生渐远，田野里、山冈上，到处葱茏丰茂，一片生机盎然。

莺飞草长，美了自然，乐了农家。最高兴的是我们小孩子。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饲养家禽家畜。拔兔子草的活儿自然落到我们孩子身上。这个季节，我们随便提着竹篮子到房前屋后的园子里或小溪边或田野里，不用刀割，只须一会儿工夫便可拔满一篮子。提着那青得赏心悦目的嫩草儿，一路上一边哼着歌儿一边蹦蹦跳跳，仿佛自己就是一只可爱的大兔子。大人们看着那满篮子青翠欲滴的草儿，夸道：真会拔草，兔子吃了长出的肉更肥更嫩。除了好拔兔子草，放牛羊也便利多了，任意把牛羊赶到山坡上或溪谷里，保准让牛儿羊儿嘴伸到哪里，嘴边都是清脆嫩绿的草儿，足以吃个肚子圆滚滚的，而且也不必担心有了今天没了明天，因为那密密麻麻的草儿，牛儿羊儿今天吃过夜里马上长出一茬，明天又是一片葱绿。看着牛羊自个儿啃着草儿，而你随意在绿茵处，或坐或卧或躺，蓝天里云儿自由自在地飘逸，鸟儿忽低忽高地飞翔，是另一番的“风吹草低现牛羊”。就是偶尔下点毛毛雨也是无限乐趣，“斜风细雨不须归”啊。

这毛茸茸绿油油的一片，并非只是兔儿牛儿羊儿的专利，也有猪的份。随着野菜一天天变绿，母亲和邻居婶婶们总会在风和日丽里，挑着箩筐或畚箕到野外割指甲花、肥猪菜等猪菜当饲料。一到野地里，一群人各自向着野菜丰美处走去，呼应的声音夹杂着刚刚割起的野菜散发出的鲜味儿，穿透山风沁入鼻孔，让人不禁觉得吸入的不是山风，而是春天里大自然的气息。海爹婶是唱山歌的好把手，不时哼出应景的山歌，圆润柔和的声音融化在空气里，听了是那样心旷神怡，人们所有的疲惫一下子散化在微风里。农家人总是惜时惜工，为了多割些，往往拉上板车，既不用肩挑又割得多。春天日头长，每次割回来的野菜，少说也有几百斤。吃过晚饭，我们孩子就负责拣野菜，挑去杂夹着的杂草，母亲把挑捡过的野菜切好放在大火灶煮，然后一桶桶地盘进泔缸。看着泔缸里热气腾腾越堆越满的野菜，母亲那握起泔勺的手似乎更加有力了。确实是这样，一个春天下来，母亲割的野菜足够让家里的猪吃上个把月。

漫山遍野的绿，不仅为家里的动物们提供了“伙食”，也是人们的“粮仓”。立春刚过，蕨菜、蒲带友、鼠粬、大青叶、笋子等就破土而出，这些可爱的野菜，除了鼠粬用来制作“鼠粬龟”，其他的都是寻常百姓餐桌上的寻常菜。农家人晓得季节一到，野菜就来了，一有空就到田头角尾或山坡上采摘，以防过期变老不能吃。摘回来洗净热水一捞，切碎放进锅里调上姜葱蒜，味道鲜美特下饭。摘多了一时半截吃不完就制作成菜干，贮存在陶罐里，年经年也不会坏掉，因为那时候，野菜半杂粮坏掉多可惜。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人们再也不必因为养兔子放牛羊而盼望春天的到来，人们虽然也在春天摘野菜，但摘的是乐趣，吃的是自然的健康食品。野菜也不仅出现在家庭餐桌上，而且成了餐馆里一道地地道道的山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