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
缩小
默认雨 天
◎ 曾世超
确切地说，小左是被“哗哗哗”的雨声惊醒的。星期天不用上学，前一天晚上又来回走了十多公里，跟着大哥到一个叫“奎斗”的地方看了一场公演的电影，确实很累很累。春天的雨其实并不算大，但雨声让小左担心了起来，他害怕自己没能完成每天采两篮子青草的任务。
大姐告诉小左，灶台上有一个地瓜、一碗粥，糟菜在菜橱里。
小左一口气把粥喝了，放下碗就拿上地瓜跑到大门口。门口是一大片水田，田里的秧苗全都比昨天短了一大截。
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小左知道，父母带上八个月大的小弟去队里的砖场了。虽然雨天不能做砖坯，但去帮着打点零工什么的，可以免费吃一餐午饭。
吃完地瓜，小左来到与厕所连在一块的兔子间，看到木架上的青草已经不多了，心里就很是后悔，前天怎么不多采一篮子储备起来呢。十三只即将出栏的兔子，一天要吃一篮半的青草。
小左提着竹篮朝大门口走，经过灶间时，正听到小他四岁的小妹问大姐，大哥呢？正在生火做午饭的大姐答，被人约去隔壁村落打麻将了。站在一旁撕糟菜的二姐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着大姐问，那不是赌博吗？大姐不无担心地答，就怕被公安抓到。
小左来到大门口，却发现雨似乎比刚才更大了。这种情形下走到雨中，没几步就会被淋透的。门口有个矮石墩，小左坐下等候，他多么希望雨能够马上停了。再过十七天，是小左的十周岁生日，母亲已经承诺杀一只兔子，兔子的两个大腿都给他吃。
二弟，你去灶间看灶火。小左正愣神，却听到大姐在身后吩咐。
你叫二姐看，小左不情愿地说，雨一小，我就要去采兔子草。
雨不会很快停，大姐看了看门外说，我要缝被套，你二姐得帮忙。
小左站了起来，却没有移动脚跟。
二姐走过来，看到了门旁的竹篮，明白怎么回事了，就对小左说，你先去看火，雨停了，二姐帮你采。
小左看看二姐，又转头瞧瞧大姐，才转身朝灶间走去……
到了饭点的时间，大姐和二姐停下针线活来到门口，和小左、小妹一块等大哥回来。但大哥一直没有回来。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小妹好几次问大姐，又不停朝门外观望。她才六岁，早就饿了。
二姐试探性地向大姐建议，要不我们破一次例，不等了。大姐想想，决定听从二姐的，不再等大哥了。
吃过午饭，雨仍然没停，但小了许多。又等了好一阵子，确实等不了了，采一篮子青草怎么也得两个钟头。小左和二姐决然地戴上斗笠、提上竹篮冲进雨中……
三十年后，小左成了一名国家公务员。四十岁生日那天，妻子特地去乡下买来一只兔子，托亲戚宰杀后拿回家炖了。晚饭时，妻子把一锅兔子肉放到饭桌上，拿筷子从里面夹起一个兔子腿，放在小左面前的瓷盘里，笑着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个兔子腿理应你吃。
看着眼前的兔子腿，小左愣住了……看着看着，他的眼眶红了、湿润了……接着泪滴顺着流下成了两串，厚重又通透。
妻子和正念初中的儿子惊讶不已。不就一个兔子腿吗？有那么感人吗？妻子还惊奇地问。
擦去脸上的泪串，小左盯着儿子的眼睛说，孩子啊，要珍惜眼前美好的生活啊！
儿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左，反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小左笑了，说，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美好的生活来之不易，你一定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