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缘

瓷缘

◎ 陈仁梓

作为德化人，我打小就和瓷器结下不解之缘。

为补贴家用，初高中，甚至是大学时候的暑假，我和同学们总会呼朋引伴，到瓷厂打工。烧窑、倒坯等需要两班倒的体重活自然不适合青少年做，彩绘、包装倒是不错的选择。

2011年夏天，我约上几个小伙伴，第一次到厂里体验彩绘。三四十张大长桌，整齐摆放在二三百平的厂房里，桌旁摆满了装陶瓷的塑料筐，筐里不时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味道。妈妈告诉我那是天那水的味道，涂改颜色或下班洗手时都要用到。五六十个不太年轻的人忙碌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低着头，一手拿着陶瓷，一手拿着彩绘笔，小心翼翼地上色。时间久了，偶尔伸伸腰，放松下，便埋下头继续工作了。

看着他们认真工作的样子，我也来了劲，手掌大小的瓷器拿放自如。可是彩绘笔就不那么听话了，我要往东，细长的软笔尖就滑向西；我想往西，笔又哧溜一下画到其他区域了，好像专门跟我作对似的。我渐渐没了耐性，想临阵脱逃。

朋友似乎嗅出了我的不耐烦，便猫下身，凑过脸，一笔一笔地教我——区域大的用粗笔，力量大一些；区域小的用线条笔，力量轻盈些。按着他的方法，彩绘笔果然听话多了。我慢慢有了信心，一天下来也能赚点钱了。这时候，我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和朋友比，看谁赚得多，结果不言自明。休息的空档，我们也学着鲁迅的做法，在桌上写下“早”“勤”之类的字；有时还彼此相约，靠着瓷器活得来的报酬，下个馆子，来一份平日里不常见的小龙虾或者烤牛排，让自己有滋有味地饱餐一顿。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邂逅了一个小学同学。那曾经成绩一般的同学，竟靠德化瓷器赚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还租了一个三四百平方米的厂房，雇佣七八个工人，当起了电商老板，买车买房，发家致富。这极大刺激了我。

后来，在哥哥的帮助下，我开始了一段北京地摊生活。为了抢到一个好位置，五六点的潘家园门口早已是天南海北的摆摊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形形色色；莆田的根雕，新疆的玉石，还有一些北京的老物件，琳琅满目。刚从学校出来的我，羞涩不改，遇人说话都紧张，更不用说在大庭广众下吆喝了。我灵光一闪，来个文艺卖瓷，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于是，我拿来笔，扯下一张硬纸板，写到：秋天来了，可是您的茶盘里还差一个茶宠。殷红的双勾字吸引了不少看客。一对亲昵的小情侣走过来，那姿态不一、天真可爱的小沙弥吸引了他们的眼球，便一口气买下了一组。然而好景不长，人来人往的古玩市场诱惑实在太多，我那不起眼的摊位并没能招揽更多的顾客。几经辗转，我来到了香山，给一位瓷老板打起了杂工。

在这里，我重新认识了德化瓷。“早在宋元时期，德化碗坪仑窑在生产青白瓷的同时就生产出了白瓷……”这些关键词句飘进耳朵，我仿佛听到了德化白瓷的历史跫音。此外，我还见识到了高端工艺瓷：有仿制何朝宗观音、弥勒等佛像题材，有敦煌飞仙、唐代仕女等仙女系列，还有从古代神话取材，比如山鬼、女娲等。值得一提的是，全靠手工捏制、象征富贵的瓷花，以其薄如蝉翼、温润如玉的坯底为媒介，将珠圆玉润的牡丹、亭亭玉立的菊花表现得栩栩如生。一次展览中，一个富态可掬的贵妇人一看到工艺繁杂、做工精美的《百花齐放》花篮，立刻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正因为有这样厚实的历史底蕴、精湛高超的技艺，德化白瓷慢慢树立起文化自信，渐渐走出自我，走入世界各地。餐桌上、轿车里，甚至是艺术馆的展橱上，都少不了她们的倩影。三十多万瓷都儿女也依靠这“土与火的艺术”，换来财富自由，继而起大厝、住新家，过上幸福灿烂的日子。

一座城市的崛起可以有千万种方式，但德化却与白瓷结缘，圣洁地助力她的“儿女们”走出自己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