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最常见做法是:先将其捣成浆汁加入糯米粉揉搓成绿玛瑙状的粉团,再取适量面粉,继续揉搓、捏扁,加入馅料压成面饼。用龟印压上图案,即可上锅蒸煮。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鼠曲龟”。春天一到,鼠曲草就长出嫩芽,毛茸茸的银白色铺了一地,很好辨认。母亲知道我的喜好,常下乡采草去了,然后变戏法一般地为我端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鼠曲龟”。零星草屑,淡淡的青草芳香,咬上一口令人如置身春天的田野。
青梅小巧玲珑、酸甜可口,让人垂涎欲滴。不知何时,家里兴起了夏季酿造青梅酒的热潮。母亲总说十斤的青梅配上二十斤的米酒是最好的比例,要让青梅在酒里柔软下来,需要很好的耐心和时间的浸润。母亲也确实做到了,冒着烈日和蚊虫叮咬寻找这盛夏的果实,采摘后清洗干净,晾干水分。倒入提前备好的米酒,适当的冰糖。青梅的加入是这场食物盛会的重头戏,青梅酸甜的口味驯服了米酒的浓烈。对于母亲而言,这每一步都含糊不得。当亲朋好友相聚时,青梅酒派上场。众人推杯换盏,将其称赞为“佳酿”,母亲也愈发酒酣耳热,享受着时间的浸润在舌尖蔓延的满足感。
金黄梅子肥硕杏子独占枝头时,芋头也占领着我家厨房的角落。芋头的做法有很多,蒸的,炒的,煲的……一切关于芋头的做法里,最简单又最香糯的莫过于芋头饭了。我几次想要搭把手清洗芋头,母亲就会用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告诉我:“你没经验,洗芋头手会发痒,等会儿帮倒忙。”我无奈地远离“前线”,母亲的手却好像有魔力似的,芋头在她手里任意揉搓,极为温顺乖巧。“怎么母亲的手不会发痒?”小时的我以为芋头专门欺负小孩子。当芋头饭的香味从锅里冒出来,厨房里弥漫着氤氲雾气,一家人盼着开饭的说笑声在空气中轻轻荡漾。
冬季来临,母亲那瘦弱的身子在竹林间来回穿梭着,弓下又直起,努力寻找着细嫩而又难找的冬笋,好让我吃上她的冬季“菜谱”——笋包。挖笋已经很难,笋包的制作过程也并非易事。她先把笋放锅里煮沸,焯过水的冬笋口感更加脆爽且入味;然后把焯好的冬笋剁碎,再加入葱花、胡萝卜、三层肉等下去翻炒。这个过程急不得,入味的馅料才是决定笋包成败的关键。因此,母亲总是顶着大火,颠锅、调料、翻炒、再颠锅,如此反复,一大锅馅料吱吱冒油,芳香四溢。“五星级大厨啊!”我总会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然后借着尝尝咸淡的理由提前享受了美食快道。有时亲戚朋友的到来令这场笋包宴更加正式与隆重。一群人围着桌上的馅料,天高地阔地聊着天包着馅。第一炉的笋包绝对是最好吃也最不怕烫嘴的。母亲总是把我先叫去厨房,挑出长相难看或者露馅的包子,让我再次试试味道,直到现在我也成为一名母亲,还是能享受这份特殊待遇。等我端出厨房给大伙品尝,常常还没离手就分完了。我拿着空盘回到厨房,母亲忙碌的身影与滚滚的蒸气相互交错。那一刻,冬天似乎一个贪吃的小孩眼巴巴地伫留在窗外,寒冷不敢踏入屋内半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何须费力到街上去寻找,原来就在这咫尺之间。
母亲的“菜谱”在我的生命里从未缺席。我成家后,母亲还是会依着时令携带美食上门,像个小姑娘一样喋喋不休地告诉我这次做得有多成功,却不曾告诉我她又在厨房里忙碌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