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的老家大坂很快要拆迁了,这次,我特地回来看它最后一眼。
走在乡间小路,是再熟悉不过的院落,一座连一座,黑瓦白墙,流淌着古色古香的气息。美人蕉伸展着叶片,丝瓜花缀满藤蔓,紫色的藿香蓟充满着文艺气息,狗尾巴草在晚风中摇曳着柔和的身姿。
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无不勾起我深处的记忆。我留恋每一幢楼,细嗅每一朵花,轻抚每一株草,恨不得将此刻的美景定格成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湖兴堂。门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雄劲有力的几个大字“郑信贵故居”。咦,我们大坂怎么还有郑信贵故居?郑信贵又是谁呢?
带着心中的疑惑,我缓缓走过石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土木结构的古厝,看起来规模宏大。我看了墙壁介绍才得知,湖兴堂始建于清末,1932年再次翻建,占地面积有3500平方米,土木结构,共有80多间房。
我推开郑信贵故居大门,慢慢走进去,发现正堂四周墙壁写满了他的事迹。
原来,郑信贵是较早接触革命战士,并积极参与革命活动的德化人,德化早期革命星火的点燃与他不无关系。当年,郑信贵在大坂一带开展地下革命活动,集会大多在湖兴堂秘密举行。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国民政府的白色恐怖之下,他不怕危险,倾尽所有掩护革命人士,给他们提供住宿和膳食。
这时,居住在古厝的伯母发现了我,她饶有兴趣地跟我聊起了湖兴堂:“这座古厝,可有一段历史了。古厝右侧是郑信贵的家,左侧则是你爷爷的家。我嫁过来的时候,郑信贵已经过世了,她的老婆和孩子们都还在这里住着,我们有时还在一起聊天呢。”在闲聊中,伯母告诉我,1932年湖兴堂是在共产党谋划下翻建的,具有居住、隐蔽、防卫等功能,屋内设有抢楼、暗房、地窖,用于当年革命斗争中保护革命同志和反击敌人。
“原来这样啊!我看介绍说枪楼是在正厝大厅的护厝二楼,伯母可否带我去看看?”我激动地央求伯母。
伯母放下手中的活,带着我从下厅房爬上木质台阶,很快就来到了二楼的房间。房间右侧有一间小小的阁楼,房间占地面积大约10平方米,外墙设置一个三角窗。我不解地问伯母:“枪眼在哪儿呢?”“之前在墙角处有放一根竹管,探出土墙外当抢眼。如今这些竹管早就不见了!”伯母又指着房间一张破旧不堪的床说:“这张床可不是普通的床,床板下设置有地窗,墙壁也有推窗,以前如果敌人来犯,直接从这两处逃离。小时候,我还带你们来过这里,可还记得?”
听伯母这么一点醒,儿时的一个模糊的记忆渐渐浮上心头: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下午,学校突然停课,据传有人要来给村里小孩打毒针,大家居然信以为真。大伯母匆忙地带着我们几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前往湖兴堂,躲在一间暗室里。记忆中那一幕浮现在眼前:大家纷纷跳上木板床,伯母拉开床边的推窗,里面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我们见了,个个欣喜若狂,急不可待地跑进去。当时,我还在心里想着:这地方真可神奇,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藏身之处!
我和伯母说起儿时这桩往事后,伯母笑吟吟地说:“你们当时就是躲在湖兴堂这间枪楼里啊!”
得知真相后,我真是不敢置信。原来小时候曾经来过的地方居然是郑信贵故居——湖兴堂。时隔30年,我才真正认识自己的家乡,不禁感慨万千。
离开时,我又望了一眼这座三落古厝,近一个世纪,湖兴堂作为红色革命旧址,它历经沧桑后,依然矗立。革命战士郑信贵的英雄光辉事迹也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被人们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