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都德化报

2023年11月20星期一
刊号:CN-35(Q)第010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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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车

新闻作者:陈琴堂  发布时间:2023-11-20  查看次数:513次  

有一天中午,天气很热,我一个人开车从乡下老家回县城。经过邻村,有一个老大爷挑着一些菜在公路上走着。我的车已经超过他十多米了,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了车,又往回倒了几步。多数人对新车很爱惜,不愿搭载外人,尤其是陌生人。可我不在乎,不就是多踩两脚刹车吗?他看到我的车停了,追了上来。原来他也要去县城,边走边等班车到来。我让他上车,他显然很高兴,又有点慌张和急促,往后座放菜时显得手忙脚乱。一路上他总夸我是好人。到城西路口,他执意下车,我坚持把他送到他儿子的家门口。下车后,他要付给我车费,我不要;他又拿一些菜给我,我没要。唉,乡下人就是淳朴。类似这种事,后来我又做了几次。每次做完后,心情总是很舒畅,这或许与我的生活经历有关。

我小时候,车是稀罕物。上小学时,偶尔有车停在学校旁,小孩子们都会好奇地用手去摸。有的司机喜欢捉弄人,也可能是担心弄脏或弄坏他的车,便偷偷地把蓄电池的电引到车体外壳,让人一碰就浑身发麻,再也不敢靠近那铁疙瘩。

那时候干农活靠的是肩挑背扛翻山越岭,上学也是走着去。特别是高中要到十公里远的公社所在地去读,在学校寄宿,星期六下午回家,第二天下午又挑着地瓜、大米、粗菜上学,风吹日晒雨淋,每周两趟,雷打不动。我是年底出生的,上高一时还不到十四周岁,十分瘦弱。今年快九十岁的老父亲至今还记得,我在回家的路上被雨淋的情景,经常自责说当时怎么连把雨伞都没让我带?我不能怪他,他能把七个子女养大就不容易了。走在公路上,偶尔来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大家便追,待它上坡速度慢下来时,不管司机同不同意硬生生地爬了上去,搭一段是一段。运气好时,打听到有顺路的矿车,几个同学就早早爬上车斗等候,有时一等就是好久。司机来了,遇到脾气好点的,虽然不会赶你下车,但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似乎不骂几句就不能显摆一下当司机的威风。要是遇到不好说话的,硬是让你下车。你不下,如果是空车,他就把自卸车斗往上升。大家拼命抓住车帮,任凭脚下打滑也不下车。司机实在没办法,只好很不情愿地开车走了。矿车不是拉铁矿石灰石的就是拉煤的,搭上车路是少走了一段,却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有时就蹲在车斗高高的矿石堆上面,顾不上危险。当然我也遇到过好司机。有一次我和母亲还有几个亲戚一起去大田县华兴乡探望小姨,大概要走六个小时的路。半路上,来了一辆军车,我们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招了招手,军车真的停下了,问明去向让我们上车。解放军真好,他们和蔼可亲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也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乐于助人的种子。

1981年8月,我师范毕业回到本村教书。村里通县城班车每天一两趟,而坐车的人却很多。班车一到,车上的人还没下来,下面的人就拼命往上挤。有的先把行李扔进去,人再从车窗爬进去。车窗很高不好爬,最好是两个人互相配合,一个人先登上车轮,另一个人在下面双手托着上面那个人的屁股往上推,等上面的人半个身子钻进车窗,下面的人接着往上爬,脸几乎粘在上面那人的屁股上。先上车的人帮后面上来的人占个位置,两人皆大欢喜。刚开始我很不习惯,觉得太粗鲁甚至是野蛮,有辱斯文,毕竟我是一名老师,旁边还有学生和家长在围观,可是讲斯文代价是永远坐不到车。落后的时代,尊严是卖不出好价钱的。慢慢地,我勇敢地挤车,车窗上挂着的人有我。热脸贴在别人的屁股上的也有我,现在想来,不禁哂然。

刚参加工作时工资只有几十块钱,攒了两年多,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我住的地方是旧铁厂的宿舍楼,两层的,留中巷,中巷宽约两米,很安全,正是学骑自行车的好地方。我跨上车,左手握住车把,右手撑在巷边的墙面上,颤颤巍巍地往前蹬。练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敢到路上骑了,那时候整个人就像要飞起来一样,别提有多高兴了。

1998年,我们单位的一辆重庆牌旧摩托车作价500元在内部拍卖。说是摩托车,是连离合器都没有的那一种,十分老旧,但对于从来没骑过摩托车的我来说还是很心动的。车只有一部,我和另一位副主任都有资格买,怎么办?领导说那就抽签吧!结果我抽到了,那感觉就像中大奖一样。当晚,我迫不及待地推着它到体育场转圈圈。半个小时后,我壮着胆子骑着它上了街道……后来我又换了几辆摩托车,当然是越换越好。

说真的,以前我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开上自己买的小车。每当我开着车看到烈日下、风雨中走在路上的老人、小孩,就会想起小时候走路的苦和累,想起追着车跑的样子,想起爬班车的无奈,想起那些态度恶劣的司机,总要停下车来问一问他们去哪里,要不要搭我的车。如果能载他们一程,心里总是充满幸福感。这种幸福感既有做了好事的快乐,也有对现在生活的满足与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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