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周年祭

10月28日，母亲走了整整一年了。夜色清凉如水，在没有母亲的三百六十五个夜与昼里，我时常怀念着悄然远行的母亲，脑海里时常出现母亲的身影。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我似乎有了更多的感慨。尽管在这悄然流逝的时光里，我饱含深情，为亡故的母亲书写了许多文字，但依然感到意犹未尽，我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在这样的夜晚，我不肯让自己的笔墨休眠，放任内心的河流喧哗起来。

    一年来，我想到最多的问题是诞生或死亡。我终于明白，有一种死亡就是诞生，因为死神无法夺走我对母亲深切的怀念。从这个角度讲，我对母亲的怀念刚刚开始，母亲的身影和慈祥的脸庞，将伴随我走完所有的生命旅程。这就是怀念的力量，这就是复活的真义。一想到母亲在村西荒寂的泥土里，长睡一年之久了，我就止不住泪落如雨，我就有了更多的惆怅和无助。人世间的风霜雨雪，九泉之下的母亲再无法感知了，母亲确是走进了永恒。但是我多么渴望沉睡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母亲，能够感知亲人对她刻骨铭心的怀念！就像母亲的儿子，我时刻想把母亲唤醒，让她行走和欢笑在我的脑海里面，让她在我繁复的记忆里复活。我就愈发明白，爱和生命延续的链条，从未在苍茫的人世间断裂过，脱节过，因为有一种记忆的力量，在推动着生命前行的脚步。我踉跄地走在路上，我必须重新发现敬爱的母亲，在爱的藤蔓上，看到我最初的童年和装满母爱的摇篮，让我找到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

    在这悄然流逝的一年时光里，我还重新审视了卑微和崇高。在我的心目中，天底下的母亲没有卑微，只有崇高和伟大，都值得我们深情地仰视和敬重。就像我远离都市喧哗的母亲，她虽然同富贵荣华和现代文明无缘，她虽然一辈子穿梭在村庄和田野之间，但她同样值得我倾尽眼眶所有的泪水、内心里所有的情愫，去深情地缅怀或歌唱。不为什么，只为她是我的母亲，她是给予我生命和生存智慧的母亲，她是给予过我爱和被爱权利的母亲。在乡村清贫的天空下，母亲用劳动赢得了果实，喂养了她众多的儿女；母亲用她粗糙有力的双手，为儿女们缝制了一身又一身御寒的冬衣，缝制了一双又一双行走在道路上的布鞋……这就足够了。在爱的天空下，我愈发感到，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隐忍和奉献。她们容忍了儿女们的疏离和荒谬，把孤寂的苦水吞到肚子里，直到那片空旷的心灵原野上，长满迎风而舞的苦菜花……所以在诸多的倾情文字里，我力图擦亮我乡村母亲的名字。我是想让更多的人明白，虽然我的母亲一辈子贫贱平凡，默默无闻。但在儿子的心目中，她永远是一块醒目的不倒的丰碑。因为忍隐而高贵，因为奉献而崇高，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母亲，这就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

    夜已经很深了，夜已经很凉了。我不再驰骋这些苍白无力的文字，我将思念的头颅探进点点滴滴的往事，一条蜿蜒的乡村小路，一座恬静朴素的村庄，一个往昔庸常的生活场景，一缕袅袅升起的炊烟，就足以使我看到流逝的时光里缓缓走来的母亲。于是在这微寒的冬夜里，在母亲的忌日里，我开始了和母亲无声的心灵对话，我那颗有些冷却和苍凉的心，在母亲回归的旅程上，渐渐地温暖和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