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兰觉心

很多年前，我从朋友处讨来一棵山兰花草种植，没想到这小小的山兰花草从此就与我结为生命共同体，犹如“游子身上衣”的关系。历经岁月、地点、环境的诸多变迁，无论我走到哪里，这棵小小山兰花草一直与我风雨同行，从不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尤其是在我面临危难时，它总会发出某种神秘的力量助我渡过劫难。它虽不会言语，却能以神通之力，让我感知不祥，从而让我“觉心悟道”，避危于无形。小小山兰花草，天降祥物，非同小可。

殊不知，我本也是一棵小小的山兰花草。记得在20世纪80年代初的崭新时空里，这棵山兰花草曾唱着《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歌声走向春天。正是心底里洒满着春天的阳光，播种下真善美的种子，我才能在此后的日子里，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不再惧怕任何阴霾与风雨。

这是上天的眷顾。我要远行，上天先要让我去闯一片沼泽。我曾在那片难以逾越的沼泽地里苦苦挣扎着，一寸寸地挪动着脚步，踽踽独行。每移动一下脚步都要担心会不会跌落深渊，危险是如此神秘莫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落此境地，在不着边际的迷茫中苦耗，身心的损伤无以言状。若想以自身体力而靠岸几乎是奇迹。耗到彼岸时，几乎丢掉性命，只感觉双手触到岸边的那一刻，我快没气力了。上天想对我说，要想去远方，困苦和磨难是少不掉的。过程如此艰险，而小草还是能以自渡力、以自身的光能最终涉险过关，重获新生。而这一次历险，其意义还是一次大考，考出了我攻坚克难的新本领。同时，也让我认识到沼泽里的肮脏与龌龊，见识到“拳头专拿软柿子捏”的恶棍，“外表美丽动人”的人妖，“嫉你强、怕你好”的半瓶子醋，“见风使舵”的变色龙……遭受这份罪与苦之后，我对海明威那句“人生来就不是为了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可就是打不败他”的金言玉语有了切肤的体味。

我曾怀疑自己的前世是不是有什么孽债，途中又有陌生的讨债鬼现身：有来诟病的，有来侮辱的，有来栽赃的，有来诽谤的，他们总要来讨些好果子吃。面对这些不速之鬼的到来，我当然开门迎战。鬼怕强光，我打开心头的强光，再次照妖。在强光的照射下，各路魔鬼凶相毕露，祸心昭然。我的正义之剑此时正好派上用场，斩妖除魔当仁不让，舍我其谁？这些莽撞鬼本以为好人好欺，不承想，这回偏偏扛上“不信邪、不怕鬼”的狠人，使其恶拳正好撞在铁板上，叫他们痛得叫不出来，只得自取其辱，败阵而逃。

斗过明鬼，暗鬼又来了。这回，暗鬼变换手法，想用快乐甜蜜的“糖衣炮弹”打我，并采取从我背后突袭的新战术。这时，又是那种神秘的力量又一次替我挡住了子弹。后来，我把子弹拿去检验。经鉴定后，这甜蜜的弹头里含有剧毒素。万幸的是，我没被它击中。而与我不同的是，有人却中了“诱饵弹”。当年的一位同仁，那年头，他既年轻，又那么春风得意。我曾以为他一定是会前途无量、飞黄腾达的，可没想到“一贱破九贵”。他身上有一种别人少有的“鱼性”：他既贪婪别的地方的美味，又贪婪别的地方的财宝。于是，就有垂钓者前来下诱饵。在财色的诱惑下，他当然不会错失吃饵的机会。就这样，这位年轻的同仁就自己夭折在鱼钩上，成了“少壮很努力”的悲情英雄！当然，自作孽，不可活，不冤。

作为一棵小草，我会多说自己，少说别人。当身边的树木向我投来鄙夷目光时，我总是做到“横眉冷对”而敬之，不加理会。我自知，我此等模样，如此本性，根本不用与树木比“高大上”，我不去贪婪那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知道，任凭时光怎样让我任意活着，哪怕时光加长地活，我最终也不会变成树木之大。我最大的可能就是能长成一棵小小的兰花草而已。我只能做到这一小点，但就是这一小点却让我能在这世道上与之“心有灵犀一点通”：有“兰”为伴，我就能在这趟朦胧陌生的远行中“守心”“守手”“守口”“守脚”，少蒙尘埃，少惹是非，干净健康地漫步观景，这趟旅行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快乐的呢？

因此，我要说，家里种兰犹如“瞎子点灯”，无用中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