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李溪耕田

如果我是一只牛，我愿意在李溪耕田，因为李溪梯田美得活泼，美得有秩序。就像山底的溪水流到了李溪，青黛的山峰倒在深潭里，影子一层层漾开去，碰到山间小路，只好往山上漾去，直至云端。李溪的田不是成块的，而是飘带状的，似仙女的腰肢，曼妙地扭动在晨昏之间，云和水之间。

我在李溪耕田，是出于一厢情愿，还是李溪的多情？我只想在李溪耕田，这一念头最早源于参加耕牛节活动，看到李溪的牛戴着红花，被呵护被尊重被爱惜，我与李溪一下就亲近起来。我属牛，每每看到路边的青草，看到园子的青菜，便觉得自己变成一头牛，有了牛头，张嘴“嚓嚓”地吃起来，青草的芳香、青菜的鲜甜，溢满嘴角，甚至想像着四蹄淌在水田，水花四溅……这不由得我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人的属相会影响他的心性吗？

山里人家在山底，或是山腰，而梯田则是李溪额上一道道的浓眉！从而免去“饿上饱下”的内耗，这田，真会照顾人，李溪的牛也会照顾人。瞧，我在李溪耕田已然没了个性。在李溪，我头脑中常浮现这样一帧帧唯美的图画，如同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层层加高的梯田里有我的身影，我站在C位，身边是成群的牛，我挥动着鞭子，牛们却不听指挥往前拉动犁铧，不一会儿把田犁完了，扔下我杵在烂泥里；而田埂上站着众多围观者，此时我很想甩长鞭，把田埂上的人赶下水田……呵，我又在说大话了，就是我自己，也是鲜少下地，更不用说耕田了。

小的时候，我们家也种地，主要劳力是父母俩，也就那几亩责任田，他们与我大哥大姐一拥而上，两天就可以把水田布满秧苗。记得最清楚的是我刚读小学四年级那年，因是小女孩，我被分配在家煮点心，点心煮上了，我又是小跑腿的角色，小短腿一路跑到田埂边，喊大人上岸吃点心。由于责任田就在老屋附近，当他们都离开水田到屋里吃点心时，我瞅准时机，挽起裤脚赶紧下到秧田里，捉住嫩绿的小禾就往上提，“咔咔”，那些小胳膊小腿瞬间被拦腰扯断，根是根，茎是茎。我的小心脏“腾腾”直跳，扫一眼老屋，大人还没出来呢，踩，赶紧把拔断的秧苖全踩到软泥底下去。这是我仅有的下水田的记忆，此后我们全家转为居民户口，再无田可耕。

“我有一亩田”，很美的期许！假如我真的有一亩田，首先我必须向农民请教，春天播种插秧，让脚底踩着软泥；夏天听取蛙声，闻闻稻花的香，让耳朵鼻子远离城市，迷失在水田边上；秋天收割之后，必须翻一遍土，种上想吃的瓜果蔬菜，再安上一个稻草人守田；冬天呢，种上薄种厚收的芥菜萝卜，让霜花打上墨绿的菜叶。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在田间地头种几藤百香果。挂果的日子里，天天往田里跑，熟一个摘一个，摘一个吃一个……

就此打住吧，收回思绪，收回想象……把水田还给李溪，还给李溪的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