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红柿子
◎ 张传捷
柿子熟了,满树红彤彤,煞是好看。望着红润熟透的柿子,我心情却是沉甸甸的。
三年困难时期,那时,最缺是吃的;那时,什么都吃,米糠、野菜、树皮、蕉芋渣,甚至有人还吃观音土……
生不逢时,孙子——我呱呱坠地,奶奶自然很是高兴。可是,摸摸米缸,奶奶沾了一手蜘蛛网:“我的小狗崽,今后你要吃什么啊?”转瞬,奶奶又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大集体的食堂是按劳动力分饭吃,生病没参加劳动的都没饭吃。那年,我是三岁小孩,更甭说分饭了,就是要点菜汤都是奢望的。古人言,“缸米快吃,兜钱快花”,奶奶偷藏的一点米,每天用陶瓮炖一点点喂我,不几天,眼看那点米很快就要吃完了,她很是焦急。
村里人跟奶奶说,柿子熟了,可去摘点喂小孩。一天,奶奶上山看到柿子结了不少果,像挂满小红灯似的,心中暗喜。她生怕被别人摘去,来个先下手为强,好给嗷嗷待哺的孙子准备一些点心,就立马带着柴刀、木钩、菜蓝之类的工具出发。那天,刚好是雨后天晴,树皮湿漉漉的,奶奶刚刚爬到树上,正要用木钩扣柿子,又滑又脆的树枝突然“嘎嘣”一声。断了,奶奶随即从高高的树上摔了下来,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当奶奶被父亲、堂伯几个人抬回来时,半路上还不时能听到她痛苦地低吟,可那时没有急救的药品,经一路颠簸,到了家里,她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瘦瘦的手里还紧紧揣着两个红柿子。
“亲人仙游去,儿孙福未触。”在那困难的年代,奶奶没享一天福,没吃一顿好,更没有让儿孙孝敬过一天一夜。奶奶,您真的走得太匆忙、太凄惨了。
肝肠寸断,万箭穿心。奶奶的生命就这样定格在56岁。
记得我懂事的时候,记得柿子红的时候,我心里曾多次暗暗在呼唤着:柿子啊,柿子!你怎么不慢点红熟?再慢点红熟啊,也许你慢点红熟了,奶奶不致于……悲伤泪沾巾,可这个世界哪有如果?也明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可我内心还是一次又一次不自觉地呼唤着。
冬天,一次我念初中回家时,山坡上的几株柿子熟了,红艳艳的,几个同学三下五除二摘满了一书包的红柿子,可我看着那红柿子,眼眶一直湿润润的。
又一次,我陪上级去一单位检查工作,接待的水果有一盘是红柿子。可我摸了又摸红柿子,就陷入一片沉思中,奶奶为我付出了生命代价那种伤感的情愫立即涌上心头。
……
一年又一年冬至来临了,一年又一年的柿子红了。
我唯一能做到的是,带兄弟一班人扛着锄头、劈刀,提着供品和金香纸早早去给奶奶扫墓。我先是紧握劈刀,挥手砍去那些长长的山芼、杂草,再拿着锄头一遍又一遍地刨细草,最后用手拔掉石缝中的小藤蔓,把奶奶的坟头扫得干干净净。
摆上供品,焚烧冥币,给奶奶送去足足的“钱币”,让她和爷爷有“钱”花,有足够“生活费”,然后,口中念词:奶奶,如今苦尽甘来,您那个缺米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您那至贵至宝的白米如今成了普货;后辈们不再为吃饭而发愁了,大家有的是米、有的是肉……寄给您“钱”尽管花、尽管用,来年还再寄给您。词毕,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爷爷奶奶在九泉之下幸福快乐!
这样,我内心才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慰藉!
这样,方可扫去那份伤心的红柿子的阴影!
来源 | 《瓷都德化》报
编辑 | 叶素碧
审核 | 一审:黄捷生 二审:赖剑非 三审:陈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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