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时常在阳台晒太阳,从日出到日落,但大多数时间是昏昏欲睡,有时就是睡着了,偶有一声响动,就睁开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所以呀,我每次回家都会到阳台故意弄些响动,他就有些迷茫的冲着我咧咧嘴,嘿嘿:回来啦!
山城河边的栈道环境优美,是休闲散步的好地方,可父亲腿脚不利索,也不愿去。父亲是干了30多年的大货车老司机,也许是长年脚踩油门、刹车、离合器落下的职业病,左脚落地总是比较重,导致走路时肩膀一高一低,像跛脚。
父亲在运输公司开过油罐车,在那个年代,可是个好差事,害得同事们羡慕不已,连我这个新工人的同事都说,赶紧去买摩托车呀,烧油不要钱,就这样,在90年代初,我拥有了第一辆摩托车。
可接踵而来的是烦恼不断,我的油呢?每当向父亲要油,父亲总是说下次,可没拿到过一次,哪怕是一小瓶也没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我不甘心呀。虽然那时摩托车加油只要10元就能加满,可每次加油我都心疼,因为潜意识里油是拿得到的,不要钱的,后来父亲被我逼急了,干脆夺门而出,嘴里囔囔着“没有、没有、没有”,气得我一个月没理他。
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犟,我始终未能从他身上要来油,他说:“你要油,可以,等我不开油罐车了再说,现在大家都盯着我呢,公家出钱让我学了驾驶技术,我就要把好方向盘,不能损公肥私,会出事的。”后来,因为父亲的正直无私,得罪了一些人,也因此被调换了岗位。
后来接替他的司机还真出事了,我不禁为父亲的犟感到骄傲。想来,有时犟也是个好事,因为他的犟不损公肥私,因为他的犟不投机倒把,一辈子平平安安。
父亲不开油罐车后,还真给我的摩托车加过一次油。那是一个周末,父亲心血来潮,说要骑我的摩托车。我想一个老司机应该会开摩托车,就简单地给他说了下操作,没想到摩托车一起步,他就径直往台阶上冲上去,连人带车摔倒了,好在人没伤着,只是油箱凹陷了点。父亲说,这摩托车把手跟方向盘真不一样,不能乱来,为给自己一点教训,今天满足你的要求,了一桩心愿,给你的车加满油。就这样,我载着父亲驶向加油站,这辈子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为我加的唯一一次油是他掏钱在加油站买的。
如今,父亲退休近20年了,早已不摸方向盘了,不必紧盯着路况专心驾驶,可每当看着那枚“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他的眼睛又变得炯炯有神。握好人生的方向盘,这是他一生的追求。我也是党员,何尝不想像父亲一样收获一枚“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而这一切关键,就是像父亲一样,握好人生的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