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个前程远大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在回家的路上，内心却雀跃非常。凉风拂过我晒黑的脸，刺痛。五天里的记忆因这一激“咻”地在我眼前闪过。

    八月十五日清晨，作为德化一中新生的一员，我理所当然地起早，并和新同学们一起，被班主任赶至操场排成不太整齐的方队。我们望着悬有“入训仪式”字样红条幅的宣讲台和拿着演讲稿站在上面的领导，怀着被包裹的无比期冀，羔羊般乖巧地听候发落。

    一番演说之后，各班分配得一个教官，一块作训练用的场地，便分散开来了。行走长达五天旅途中，立定、停止间转法等会操所需练习最为磨人。对于我们这些刚放下黏在手上一整个暑假的手机，走出宅了四十多天的家——空调房的孩子们。自知站在班级方阵的角落，无论是多么不起眼也难逃教官的火眼金睛，更别说是那个因腰酸背痛、头晕眼花而面目狰狞、抖如糠筛、面色青白似乎行将就木的我了。我只得努力抑制住“爬回树荫下大睡其觉”的念头，依照教官的指令挺胸收腹平肩，机器人一样跟着班级的节奏做着各种动作。在无尽的倦意裹挟中，我不由得记起开训仪式时激荡着的莫名激动的源头，已十分久远：“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是我一直向往的意境。如今“演兵场”在这，曙光还是那曙光，英姿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飒爽，但知道背后原因令人腰疼背痛腿发酸。心中的激动荡然无存，我越发怀疑自己木头桩子似地戳在这的意义何在。

    我僵硬着身子，眼睛却四处乱瞄。天是可怕的赤裸，没有一丝轻云遮盖，没有一丝远雨凉意。脊间、下颚、鼻沟、腋下……汗水无止尽地冒着，冲刷着先前留下的汗渍。尽管涂了一层厚厚防晒霜，留在衣物之外的皮肤还是辣辣地疼，好像被人用烧火棍狠揍了一顿。颅内嗡嗡响作一团，头皮被头发和帽子闷着，奇痒难忍，也不知是趁火打劫的小虫，不断冒出的汗珠，还是脑海翻腾剧烈的阵阵思绪。“啊！睡眠！我亲爱的宝贵的睡眠！这不是在极度痛苦中虚度光阴吗？这不是堂而皇之的虐待吗？这不是有针对性的邪教传播吗？救救孩子吧！”我带着悲哀的自负，胡思乱想。

    日子在哈欠和汗水中一天天过去，当痛苦麻木的意识渐渐复苏的时候，我赫然发现我正蹲在宣讲台前端的蓝色跑道尽头努力把鞋带拉到最紧，抬头是上一个班的方阵喊着口号，齐步过去。再顾左右，是和我一样紧张地检查鞋带的同学。“立正！”熟悉的口令声打断了思绪，我弹射起身，左右瞄齐，和全班同学一起在教官的指示下走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流程。带着轻微紧张的我，一面跟着全班的进度，一面惊奇地发现：今天的口号声分外响亮、震耳，队伍也整齐异常。相较五天前班里同学各自成一排，随意扭曲的样子，现在的队列则是横平竖直、端正齐整，各人脸上都有一种坚毅刚强的神态，那是任何修辞都无法塑造的。我站在其中，无上光荣。那首诗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后半句不知在什么时候在我的脑海浮现：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忽地，我明白了军训的意义。向着一个简单、有意义的目标，经千百次枯燥乏味的训练熔化，再用无数次磨难成型，数不清的知难而进雕琢，方成大器。而学习，军训过后即将迎来的高中生涯，不也正是如此吗？那一道道数学难题、一个个英语单词、一首首古诗古文……不也正同齐步走中的一步步类似吗？从一开始的杂乱无章到目标中的整齐划一，需要明了基本步法、大量经验垒实、自我反省矫正，其中包含着个人的锐意进取，还有团队的精诚协作，学习不也是这个理么？

    想着，心里不由得澎湃了起来，看着脚下长长的蓝色跑道似乎无限延伸欲与蓝天相接，天地之间一下子明净开阔起来了，于是不自禁对自己说：“走呵！走个虎虎生威！走出个前程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