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年兜

◎张传捷

小时候，一到年兜，乡村就热闹起来。

那个年代，年兜游戏不能免，而且全部是就地取材。我们男孩子“冲关”，即在一块平坦的地上，画上“丰”字形的图案，一班小孩在“丰”字形的纵横线内“站岗”，另一班小孩看机会“冲关”，每冲入一关叫“下关”，“下关”与“下棺”谐音，过年说不吉利话，常常挨大人们一顿臭骂，只好改叫“冲下”，“三关”上下一个返回为胜者，那“站岗”也好，“冲上”与“冲下”也好，练的都是体力。女孩子则用稻草编结一条“绳子”跳绳，谁跳的次数最多为优胜者，为了跳快就得甩快，这样“绳子”磨损就厉害，没几下，“哎哟”一声，草绳断了，鞭到旁边的大人，草绳非被大人们“没收”扔掉不可。有时也来个男女混合游戏——“老鹰抓小鸡”，小孩个个劲头十足，玩得很开心，一群孩子玩累，另一群孩子上，常常玩得忘记回家吃饭。待大人催了一遍又一遍，才依依不舍地解散。

那大人们，从大年二十四日开始就天天忙碌起来。卫生大扫除、做魔芋、磨豆腐、杀肥猪、舂年粿……“平时无看，过年月半”，好像一个过年什么都要享受一下。还在大厅两边贴满了长长的大红纸，父亲告诉我，说那叫春联，也叫对联，是村里最有“墨水”的先生写的。记得那时春联清一色：“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粉碎“四人帮”后，神州大地盼来了春天。那年的春节，父亲以自己房子“乾美堂”为冠头写了一副“乾坤旋转辞旧岁，美花飘艳迎新春”的春联。父亲的意思是：乾坤旋转，告别了那动乱的旧岁月，美丽鲜艳的花朵将要迎接新春的到来。春联既有“乾美”，又隐含喻意，尽管平仄有点瑕疵，但春联总体的对仗与意境还是不错的，既有时代感，又有辞旧迎新之意，这对只有初小文化的父亲，实属不简单。

一九九九年，我调到大铭信用社工作，临近春节，领导安排我值班。年兜了，没几号人的小单位，白天除了上班，还要一边清理环境卫生，一边上街买猪肉、鸡蛋、豆腐、蔬菜等年货，里里外外，忙二三天。新到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一个直观感觉，就是当地文化氛围很浓。在我们单位的对面，一位退休老师义务月月出墙报，有国内外新闻，生活小常识等，内容很丰富。深受出报老师的激励，我也想在年兜来副春联凑凑热闹。晚上，查字典、看资料、对平仄、核工仗，反复推敲，捻断数根胡子，一副“大山挺秀村民储蓄年年长，铭记在心农信文优日日新”的春联终于降生。联中涵盖“大铭”“村民储蓄”“农信文优”等内容，自我感觉有点贴切。果真此联一经贴出，受到上级及回乡干部、当地教师交口称赞。

后来，随波逐流进城住高楼，卫生也好多了。年兜地板由机器人吸尘，窗帘、被单扔入洗衣机，就是那盆盆碗碗也由洗碗机给代替了。年货街上、超市、网购，琳琅满目，很方便。小孩玩的更是丰富多彩，有公园、儿童乐园、电脑和手机游戏，就连撰写春联之事也给我懒了，连续多年在单位领回一二副贴了了事。直到去年，我加入省市楹联学会，深受“两会”联界高手、精英的熏陶，受益匪浅，也有了长足进步。今年春节，省楹联学会面向全省征联，我有“春风春雨迎春到，福往福来接福年”“德馨四海扬廉节，化润三山苏吉年”“牛耕宝地五粮足，鸟报祥和六畜兴”三对应征入选，其中“春风春雨迎春到，福往福来接福年”还入选央视网。这也是我多年来春联入选的最高媒体。三联特邀著名书法家黄欣笙先生书写，一联贴自家门口，给自己祝福，另两联按照其内容分别送给家乡村委会和一位发展农业的同学。

几十年过去了，我们从自己动手“做吃”，到街上或超市“买吃”，再到网上“订吃”。我们从自己动手大扫除、大清理，到机器基本替代人工。小孩的游戏也由“土”变“洋”，由单调变为名目繁多。我们的春联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感恩！感恩我们遇上一个伟大的时代！